含有〈人口〉标签的文章(58)

政治失序与人口波动

【2015-07-21】

@西瓜大丸子汤 人类不怕暴政,不怕大战,怕就怕政治秩序的丧失,导致的他人即地狱的混乱。德国在30年战争中丧失1/3人口,中国每次改朝换代要失去一半人口,直接死于战火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饿死,病死的。生产一被破坏,普通人就变成两脚羊了。

@西瓜大丸子汤: 中国要是再来一次天下大乱,中央政府失灵,到下一次政治权威重建,死掉几亿人不成问题。王林这样的神棍在搞个独立王国做皇帝都是有可能的。

@whigzhou: 尽瞎扯,现代通信/交通/市场条件下,大规模饿死人还真不容易,得有一个强大政府阻止民众自救并阻断外部援助

@whigzhou: 过去几十年,“中央政府失灵”这种事还少了?哪次导致大饥荒了?拿古代生套现代,不动脑子~

@西瓜大丸子汤: 当年读《南明史》,开始讲述饥荒人吃人(more...)

标签: | |
6286
【2015-07-21】 @西瓜大丸子汤 人类不怕暴政,不怕大战,怕就怕政治秩序的丧失,导致的他人即地狱的混乱。德国在30年战争中丧失1/3人口,中国每次改朝换代要失去一半人口,直接死于战火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饿死,病死的。生产一被破坏,普通人就变成两脚羊了。 @西瓜大丸子汤: 中国要是再来一次天下大乱,中央政府失灵,到下一次政治权威重建,死掉几亿人不成问题。王林这样的神棍在搞个独立王国做皇帝都是有可能的。 @whigzhou: 尽瞎扯,现代通信/交通/市场条件下,大规模饿死人还真不容易,得有一个强大政府阻止民众自救并阻断外部援助 @whigzhou: 过去几十年,“中央政府失灵”这种事还少了?哪次导致大饥荒了?拿古代生套现代,不动脑子~ @西瓜大丸子汤: 当年读《南明史》,开始讲述饥荒人吃人,真是比恐怖片恐怖一百倍的世界。你往哪逃?你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食物而已,所有人,包括亲人。后面逐步讲政治秩序的崩溃,所有人开始相互混战。明末大概 @whigzhou: 古代动荡死人确实多,但王朝更迭期的账面人口波动体现的主要是户籍统计和税收职能的削弱 @西瓜大丸子汤: 过去几十年,除了非洲一些国家,分裂有之,中央政府失灵的事没发生过。那些非洲国家,无不生灵涂炭,2011索马里就饿死了至少十万人,这是政府失灵的典范 @whigzhou: 苏联南斯拉夫中央都没了还不算中央政府失灵啊~ @西瓜大丸子汤: 南斯拉夫不是打起来了,死人无算。俄国核心政府并没有消失,换了个旗号而已,和明末那种崩溃完全不同。饶是如此,俄国人均寿命还低于80年代,死亡率上升,二十年来少生多死了两千万人 @whigzhou: 1)所以南斯拉夫人口被消灭了多少?2)和明末那种崩溃完全不同——对啊,这不正是我的重点? @西瓜大丸子汤: 饶是如此,俄国人均寿命还低于80年代,死亡率上升,二十年来少生多死了两千万人。 @whigzhou: 3)俄罗斯生育率/人口下降是七八十年代开始的长期趋势的延续,80年代堕胎数就超过生育数了 @whigzhou: 4)俄罗斯人均寿命的短期下降是事实,这是因为市场开放酒可以随便喝了,跟政治/社会动荡扯不上边 @卷心菜计划:失灵的程度有不同,还有失灵的国家有不同,俄罗斯彻底失灵和中国彻底失灵后果是数量级的差别 @whigzhou: 你又用水晶球看过啦~ @西瓜大丸子汤: 明清人口,这个是《中国人口史》的结论,不是看帐面人口,从各种经济数据推算的 @whigzhou: “明末近两亿,康熙八千万”这数字哪里来的?对万历人口的最高估计(1.97亿)来自葛剑雄/曹树基一派,他们对康熙谷值的估计是1.23亿,你不能峰值取最高,谷值取最低,然后说“人口被消灭大半”吧? @whigzhou: 手头没有《中国人口史》,1.23亿是曹树基在《中国移民史》第六卷里提出的数字,该卷对万历峰值的估计是1.8亿,差额更小 @whigzhou: 葛/曹的数字是各派中峰谷差额偏大的,按何炳棣的估计,差额要小得多(虽然他没明确给出谷值估计,但他认为峰谷差额在清初小几十年内就弥补上了 @劉光舟:复旦的《中国人口史》对明清易代死亡人数的估计是4000多万,特意查了下 @whigzhou: 谢谢~这个差额数字比97年版的《中国移民史》少了近1/3,说明复旦派后来也把谷值估算上调了 @局外人c的空间: 我以前有个猜测:苏联崩溃以后,没有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大量的人口死亡,乃因它预先分裂的缘故,假如没有苏联的提前解体,这样一个疆域和民族众多的国家, @whigzhou: 对。可是就算满清解体这么不顺利,北洋时期也没死多少人啊,加起来不及49后一次镇鸭和清洗,更没法跟60饥荒相提并论 @细雨润石:这种回避主题纠缠数字的手法,倒是跟毛左分子纠缠“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了多少人、日本右翼分子纠缠南京大屠杀屠杀了多少人如出一辙。 @whigzhou: 嗯毛左最认真了所以他们输了~  
[微言]光棍与人口

【2014-11-18】

@冯学荣读史 发表了文章 《民国为何多光棍》 现在中国的男子,娶妻还是相当容易的——给婚姻介绍所一两百块大洋的介绍费,主要你不挑,当天就能见到人,对方同意的话,下个月就能摆酒、领证——当然,在现实生活中,确有一些男

@局外人c的空间:光棍多,在马尔萨斯陷阱中是应有之义,所谓低水平均衡吧。

@whigzhou: 嗯嗯,人口压力降低生育资源价值,从而削弱对女儿的偏好,确有增加光棍的效果,而大量光棍对性产业的需求将更多女性拉出婚姻市场,更增(more...)

标签: |
5578
【2014-11-18】 @冯学荣读史 发表了文章 《民国为何多光棍》 现在中国的男子,娶妻还是相当容易的——给婚姻介绍所一两百块大洋的介绍费,主要你不挑,当天就能见到人,对方同意的话,下个月就能摆酒、领证——当然,在现实生活中,确有一些男 @局外人c的空间:光棍多,在马尔萨斯陷阱中是应有之义,所谓低水平均衡吧。 @whigzhou: 嗯嗯,人口压力降低生育资源价值,从而削弱对女儿的偏好,确有增加光棍的效果,而大量光棍对性产业的需求将更多女性拉出婚姻市场,更增加光棍,这一正反馈效果好像也说的通 @whigzhou: 不过,更全面考虑的话,我会强调另外几个因素:1)宗族制度对子女性别偏好的影响,我之前写过 http://t.cn/8sEofhy 2)和平环境降低了男女死亡率差异;3)多妻制 @whigzhou: 原文说“现在中国的男子,娶妻还是相当容易的”,这判断恐怕错的远,现如今约炮是容易了,娶老婆可是另一码事 @whigzhou: 人口压力在东西方的影响不同,西欧婚育模式下,人口压力同时增加了光棍和老处女,这一效果在殖民时代可以看的很清楚:北美殖民者的母国以晚婚和高独身率著称,但一到北美,人口压力解除,马上普遍早婚早育  
[微言]光棍

最近渣浪神经病频发,越来越不堪其扰,以后我还是多写博客少发微博吧。

【2014-11-18】

@冯学荣说: 我发表了文章 http://t.cn/Rzh5QYw

@局外人c的空间 光棍多,在马尔萨斯陷阱中是应有之义,所谓低水平均衡吧。那么,作为一种胡扯,我能不能接着推理:光棍多的社会,应该有更多的妇女从事性产业,也应该有更多的妇女作二房之类?就是说,一夫多妻与多光棍现象应该同时出现才合理?请教@whigzhou

@whigzhou: 嗯嗯,人口压力降低生育资源价值,从而削弱对女儿的偏好,确有增加光棍的效果,而大量光棍对性产业的需求将更多女性拉出婚姻市场,更增加光棍,这一正反馈效果好像也说的通

(more...)

标签: |
5439
最近渣浪神经病频发,越来越不堪其扰,以后我还是多写博客少发微博吧。 【2014-11-18】 @冯学荣说: 我发表了文章 http://t.cn/Rzh5QYw @局外人c的空间 光棍多,在马尔萨斯陷阱中是应有之义,所谓低水平均衡吧。那么,作为一种胡扯,我能不能接着推理:光棍多的社会,应该有更多的妇女从事性产业,也应该有更多的妇女作二房之类?就是说,一夫多妻与多光棍现象应该同时出现才合理?请教@whigzhou @whigzhou: 嗯嗯,人口压力降低生育资源价值,从而削弱对女儿的偏好,确有增加光棍的效果,而大量光棍对性产业的需求将更多女性拉出婚姻市场,更增加光棍,这一正反馈效果好像也说的通 @whigzhou: 不过,更全面考虑的话,我会强调另外几个因素:1)宗族制度对子女性别偏好的影响,我之前写过; 2)和平环境降低了男女死亡率差异;3)多妻制 @whigzhou: 原文说“现在中国的男子,娶妻还是相当容易的”,这判断恐怕错的远,现如今约炮是容易了,娶老婆可是另一码事 @whigzhou: 人口压力在东西方的影响不同,西欧婚育模式下,人口压力同时增加了光棍和老处女,这一效果在殖民时代可以看的很清楚:北美殖民者的母国以晚婚和高独身率著称,但一到北美,人口压力解除,马上普遍早婚早育  
[微言]明代人口

【2014-08-31】

@whigzhou: 假如日本群岛整个向西南方挪动600公里,东亚历史就会完全不同,这样的日本很难被大陆帝国征服并长期留在帝国之内,但又很容易被入侵 //RT @whigzhou 鲁迅这个观察是对的,历史上几次统一进程之所以那么迅速,就是因为竞争各方拥强凌弱的博弈策略和成王败寇的预期,之前讨论过 http://t.cn/zj6yO98

@DarthIII:这是不可能的,日本历史上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这个实力,到战国时代才一千万人口,战斗力不敌明朝的辽东边军

@whigzhou: 离得近就会有很多移民了,至于战斗力,女真才多少人?

@暖男铜豌豆:回复@DarthIII:日本人口(more...)

标签: |
5303
【2014-08-31】 @whigzhou: 假如日本群岛整个向西南方挪动600公里,东亚历史就会完全不同,这样的日本很难被大陆帝国征服并长期留在帝国之内,但又很容易被入侵 //RT @whigzhou 鲁迅这个观察是对的,历史上几次统一进程之所以那么迅速,就是因为竞争各方拥强凌弱的博弈策略和成王败寇的预期,之前讨论过 http://t.cn/zj6yO98 @DarthIII:这是不可能的,日本历史上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这个实力,到战国时代才一千万人口,战斗力不敌明朝的辽东边军 @whigzhou: 离得近就会有很多移民了,至于战斗力,女真才多少人? @暖男铜豌豆:回复@DarthIII:日本人口大部分时间相当于中国的1/10,跟十国里较大的国家规模相当。如果像英国一样靠近大陆又相对独立,有足够的力量施展平衡术破坏大陆统一。你觉得它小,是把整个中国跟它比,但在这个架空里,统一的东亚大陆可能就跟本位面的统一欧洲一样一直都只是一个图谋。 @猫咪呢朋友8:回复@豌豆侠有道德底线:日本人口长期等于中国人口的五分之一,关东平原是全世界最肥沃的火山灰平原之一,粮食单产量不亚于中国最好的杭嘉湖平原,日本从大化革新以来基本都是世界农耕文明国家里的前十到前五强国,长期有几十万战斗力非常强的职业武士阶层,如果只有60公里海峡,很可能如同元金清入关 @暖男铜豌豆:回复@猫咪呢朋友8:五分之一是20世纪初的水平,4亿对8000万,日主要得益于日本率先工业化。历史上还是1/10的时候多,战国2000万对明二亿,江户三到四千万对清三亿。日本大部分时间的体量和发展水平与江南相当 @猫咪呢朋友8:回复@豌豆侠有道德底线:明朝人口6700万,日本人口1400万 @猫咪呢朋友8:回复@豌豆侠有道德底线:明朝2亿是YY小说,万历40年调查记录是6700万 @whigzhou: 人口史专家很少有采信六千多万这个官方数字的,2亿是曹树基和葛剑雄的估计,何炳棣的估计是1.5亿,多数学者相信的数字更接近后者,我还没见过估算数在1亿以下的,存疑可以,但绝非YY @whigzhou: 考虑到宋代人口早已过亿,洪武官方统计数已超6000万,270年几乎零增长,难以置信 @猫咪呢朋友8:编户藏秘是很少的,明朝没有任何一种高产作物,无任何可能超过1亿人口,而且不在编户的人口既无法征税,也无法征兵,有和没有是一样的 @whigzhou: 偏差主要不是来自藏秘/漏记,而是官方数字中丁口的含义逐渐丧失与人口的对应关系,而变成土地计税单位,因为统计者实际关心的就是这个 @whigzhou: 何炳棣在《明初以降人口及其相关问题》中对此有详尽论证 http://t.cn/a9j9Qm @猫咪呢朋友8:明朝没有任何一种高产作物,无任何可能超过1亿人口 @whigzhou: 五六千万的人口极限在汉代已经达到,此后经过江南/湖广开拓、犁具改进、复种指数提高、占城稻引入,到宋代,人口极限已超过一亿,明代除了恢复到宋代水平,又因西南拓殖以及后期美洲作物引入,进一步提高了人口极限 @猫咪呢朋友8:回复@whigzhou:明朝西南是少民藩国天地,明朝没有引进扩散任何作物,除烟草以外,崇祯上吊时红薯未出松江府,直到康熙年,红薯玉米也仅在江南几个县,康熙末年才开始推广高产作物,高产作物普及天下是在乾隆中期,人口爆炸也正是当时 @whigzhou: 即便不考虑明晚期的新作物,恢复到宋代水平(1.2亿+)加上西南拓殖和湖广/江南/华南开垦的深化,明晚期人口达到1.5亿+是完全可能的  
[微言]人口压力,欧洲vs中国

【2014-05-28】

@大象公会 【“大象”的舌尖之一:匮乏的博大】 对食材“敲骨吸髓”式的综合利用程度,真正体现出了中国饮食文化的博大——不断从生存环境中扩大食物来源,某些被中国人纳入食谱的植物,甚至有害健康。这种“博大”从何而来? 作者:@黄章晋

@Ent_evo:这意思是说欧洲从来没有达到马尔萨斯极限吗?

@whigzhou: 这问题挺难回答。首先要区分两种人口极限:A)与自然条件对应的人口极限;B)与自然+技术+制度条件对应的人口极限。

< (more...)
标签:
5193
【2014-05-28】 @大象公会 【“大象”的舌尖之一:匮乏的博大】 对食材“敲骨吸髓”式的综合利用程度,真正体现出了中国饮食文化的博大——不断从生存环境中扩大食物来源,某些被中国人纳入食谱的植物,甚至有害健康。这种“博大”从何而来? 作者:@黄章晋 @Ent_evo:这意思是说欧洲从来没有达到马尔萨斯极限吗? @whigzhou: 这问题挺难回答。首先要区分两种人口极限:A)与自然条件对应的人口极限;B)与自然+技术+制度条件对应的人口极限。 @whigzhou: 我相信:1)由于长期采用多圃制,复种指数低,欧洲的极限B比中国低,2)欧洲受瘟疫影响更大,因而逼近极限B的程度也比中国低 @whigzhou: 我瞎猜:3)从地理特征看,欧洲的极限A可能也比中国低 http://t.cn/8kZlGf7 “青藏高原和喜马拉雅的存在,提供了一个大的东西海拔落差,大径流量,巨大的冲积平原和三角洲,以及最重要的:与此相应的营养输送机制” @whigzhou: 有一点很明显,欧洲单一家庭耕地面积最小值从未接近过中国的水平,高出许多,按中国水平估计养不活  
[微言]战争与人口

【2014-05-13】

@大象公会 【谁在挥动上帝之鞭】前文「长城:恐惧的纪念碑」 http://t.cn/8Fut1tv 中提到,“蛮族”通常只满足于劫掠和勒索。那么,又是什么因素促使他们夺取定居人的领土和政权,甚至主导了中原王朝的更迭?作者:@黄章晋ster

@黄章晋ster: 少数民族入侵和农民起义的作用和今天的计划生育政策一样,主要作用是调整人口数量,使人口与资源、环境、经济发展相匹配。

@织田信义: 在欧洲,这些事情交给饥荒和瘟疫了…

@黄章晋ste(more...)

标签: | |
5190
【2014-05-13】 @大象公会 【谁在挥动上帝之鞭】前文「长城:恐惧的纪念碑」 http://t.cn/8Fut1tv 中提到,“蛮族”通常只满足于劫掠和勒索。那么,又是什么因素促使他们夺取定居人的领土和政权,甚至主导了中原王朝的更迭?作者:@黄章晋ster @黄章晋ster: 少数民族入侵和农民起义的作用和今天的计划生育政策一样,主要作用是调整人口数量,使人口与资源、环境、经济发展相匹配。 @织田信义: 在欧洲,这些事情交给饥荒和瘟疫了... @黄章晋ster:欧洲主要是靠战争来调节人口吧 @whigzhou: 这个不对,(至少近代之前)战争调节的主要是贵族人口,对总人口的限制主要来自制度(财产权和家庭制度),分不到家产的年轻人无法成家立业,只好变成修道士/修女/学徒/流浪汉,只有少数变成infantry给骑士扛枪的算是被战争调节了 @whigzhou: 而且,限制人口的诸因素中,只有作用于女性的那些才具有长期效果,死于贵族式战争的,主要是男性,只有那种引发全面秩序崩溃的那种战争,才会显著减少女性数量,后一种战争中国多见,欧洲少 @whigzhou: 不过,就中世纪多数时段而言,瘟疫的限制作用可能比制度更重要 @whigzhou: 话说回来,尽管我觉得战争在限制欧洲人口上作用不大,但它定期消灭大量上层青年男性,提供了一个政治压力释放口,对于社会稳定的作用应该不小  
读史笔记#15:瀑布与汲泵

瀑布与汲泵
辉格
2014年5月7日

人们在评价一个社会时,常把阶层间的流动性作为一个重要指标,认为适当的流动性是一个健康而有活力社会的应有特性,它可以为奋斗、进取和各种创造性活动提供动力,让身处下层者不至于丧失希望而产生反社会倾向,也让身居高位者不会过于安逸乃至腐化堕落。

在观察社会流动性时,一个最常用的指标,是当前的成功(其衡量标准无非是财富、权力、身份和影响力)人士中,有多少是出身寒微者,假如这个比例相当高,就说明出身寒微的孩子凭借天赋、努力和运气,很有希望跻身于比他父母所在的更高阶层,这样的社会就是富有流动性的,所谓美国梦,说的便是美国社会为此类进取和发达提供了远比其他社会更广阔的机会。

但其实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观察流动性,看看上一代的高地位人群中,其子女有多少跌落到了比他们父母更低的地位,正如向上爬升的机会是一种激励,向下跌落的风险同样也是一种激励,它激励身居高位者做出种种努力,设法让后代和自己一样享有优越条件和高地位;实际上,在许多传统社会,阶层间流动性往往更多的表现为后一种。

标签: | |

5153
瀑布与汲泵 辉格 2014年5月7日 人们在评价一个社会时,常把阶层间的流动性作为一个重要指标,认为适当的流动性是一个健康而有活力社会的应有特性,它可以为奋斗、进取和各种创造性活动提供动力,让身处下层者不至于丧失希望而产生反社会倾向,也让身居高位者不会过于安逸乃至腐化堕落。 在观察社会流动性时,一个最常用的指标,是当前的成功(其衡量标准无非是财富、权力、身份和影响力)人士中,有多少是出身寒微者,假如这个比例相当高,就说明出身寒微的孩子凭借天赋、努力和运气,很有希望跻身于比他父母所在的更高阶层,这样的社会就是富有流动性的,所谓美国梦,说的便是美国社会为此类进取和发达提供了远比其他社会更广阔的机会。 但其实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观察流动性,看看上一代的高地位人群中,其子女有多少跌落到了比他们父母更低的地位,正如向上爬升的机会是一种激励,向下跌落的风险同样也是一种激励,它激励身居高位者做出种种努力,设法让后代和自己一样享有优越条件和高地位;实际上,在许多传统社会,阶层间流动性往往更多的表现为后一种。 在[[A Farewell to Alms]]一书(中信出版社非常恶劣的将中文版书名定为《应该学点经济史》)中,经济史家格列高利·克拉克([[Gregory Clark]])通过对保存于教堂的数千份遗嘱的研究,发现中世纪英格兰社会的主要流动方式正是第二种,立遗嘱者的幸存子女数量与遗产数额高度相关,遗产最多的那组的子女数(4个)两倍于遗产最少的两组(1.8个),后者明显低于人口替代水平。 其他来源的研究也印证了这一点,在黑死病前后共四百年历史中,普通男性的平均存活儿子数在替代水平(1.0)附近波动,黑死病期间显著低于替代水平,而国王一级封臣的儿子数平均达1.8个,即便在黑死病高峰期也维持在替代水平之上;从土地拥有状况看,1270年代拥有土地的人,70多年后,其中最富裕者全部有后代继续保有土地,而最贫穷者仍有后代保有土地的比例只有1/3。 这些数字意味着,中古英格兰社会的流动结构是瀑布式的,贵族子弟一部分(通常是长子)继承了父辈的地位和主要财产,另一部分只继承少量财产和相应较低身份,逐级向下流动,最底层的家系则逐渐消亡,其地位被跌落下来的上层子弟所取代;在克拉克看来,这一模式主导着工业革命前的古代农业国家的社会流动。 然而,那些工业革命以来经历了工业化和城市化并实现人口转型([[demographic transition]])的社会,流动结构已完全颠倒了过来,在当今欧美国家,收入与社会地位越高、受教育越多,生育率越低,而且这一差距近年来仍在迅速扩大,在2000年,美国最高收入组的生育率是最低组的69%,到2010年已降至56%;在不少发达国家,教育程度最高的女性中,一半以上完全不生孩子。 这样一来,这些社会的上层成了一个人口黑洞,而与此同时,人们努力向上爬的动机并没有削弱,于是社会流动结构变成了汲泵式的,其长期效果是,上层不断将下层中的精英分子筛选泵吸出来,随后又在遗传意义上加以消灭,这样的局面在人类历史乃至整个生物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它完全逆转了对遗传特性的选择压力。 这样的逆转,对于我们社会的价值取向、文化氛围和制度发展,将意味着什么呢?通过消除原先那个稳定的顶层,它或许会(或者已经?)削弱社会的保守倾向,因为顶层原本只有流出很少流入,起着文化和传统的积淀作用,而逆转之后,积淀将发生在底层,这将导致一个死气沉沉、越来越看不到希望的、其规模却在不断膨胀的底层吗? 这一逆转,也意味着社会失去了一个财富的自动再分配机制,原先上层的向下流动也伴随着财产的分割,即便长子继承制也不能完全阻止财富向下流动,而逆转之后,上层所积聚的财富不再随继承分割而扩散了,相反,财富会越来越多地堆积到上层,但同时,越来越多的富人不再将全部遗产留给子女,这样,积淀在顶层的财富将越来越多的转移到各种信托基金和法人机构的控制之下。 这些只是容易看见的,更多更重大的变化,恐怕只能等待时间慢慢将它揭晓了。  
《自私的皮球》第十八章〈人口,随时需要牢记的变量〉导言

第十八章  人口,随时需要牢记的变量

人口是头号宏观变量,可惜的是,自马尔萨斯以来,人口问题没有得到经济学家的足够重视,它常常被视为给定的外部变量,而很少研究它本身的变化和它与其他变量的互动关系;不过这一情况在近几十年有所改善,特别是在加里·贝克尔于80年代重新建立了生育的微观理论之后[1]。

无论理论如何,作为经济和产业的观察者,人口是必须随时加以留意的宏观背景;在上世纪改变世界经济面貌的一大变化是,在发达国家,随着经济增长和城市化进程,生育率戏剧性的大幅下降了,其中大部分国家降到了替代水平[2]之下,而同时,发展中国家则(more...)

标签: |
5115
第十八章  人口,随时需要牢记的变量 人口是头号宏观变量,可惜的是,自马尔萨斯以来,人口问题没有得到经济学家的足够重视,它常常被视为给定的外部变量,而很少研究它本身的变化和它与其他变量的互动关系;不过这一情况在近几十年有所改善,特别是在加里·贝克尔于80年代重新建立了生育的微观理论之后[1]。 无论理论如何,作为经济和产业的观察者,人口是必须随时加以留意的宏观背景;在上世纪改变世界经济面貌的一大变化是,在发达国家,随着经济增长和城市化进程,生育率戏剧性的大幅下降了,其中大部分国家降到了替代水平[2]之下,而同时,发展中国家则经历了大规模的人口膨胀。 生育率的下降,一是因为孩子抚养成本的大幅提高,二是因为生育文化的改变,而避孕和堕胎技术的普及使其成为可能;抚养成本提高表现在两方面,一是教育年限拉长和费用提高,二是妇女就业机会的增加和家务负担的减轻提高了照顾孩子的时间机会成本;而最根本的,父母之所以愿意为教育大额投入,是因为素养、技能和知识的回报提高了;最终,这些变化综合起来,扭转了生育文化。 尽管生育率下降与人均收入提高在统计上表现出较高的相关性,但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因果关系;减少生育是为了用质量换取数量的策略,之所以质量策略变得更有优势,是因为人力资源开发的投入产出比改变了;所以,假如收入继续提高,而教育投入的边际产出开始下降,生育率就可能回升。 同时,发达国家的福利制度大幅降低了抚养孩子的成本,包括生育补贴、有利于家庭和生育的税收制度、免费义务教育、儿童医疗补助,等等,都有利于生育率回升;不过,评估影响生育率的各种因素的效果,需要很长的时间跨度,至少要几代人之后才能看清,所以,我们并没有理由相信生育率下降是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 城市化是人口变迁的中心主题,这不仅是因为它本身完全改变了人口分布面貌,更因为城市化是影响生育率的头号因素,夸张点说,都市是人口的黑洞,出生率最低的几个国家和地区,澳门、香港、新加坡,全是都市城邦,紧跟在后面的是都市化水平最高的两个国家:日本和韩国;美国的都市化率低于欧洲,生育率也高于欧洲。 城市也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消费结构,也影响着我们的价值观,我们看待职业、金钱、交易、财产、乃至时间和性别的态度,家庭内的分工,对待配偶、亲戚、邻居和朋友的方式,维护权利和处理冲突与纠纷的方式,都和过去不同了。 而同时,因为我们有着在乡村生活的漫长历史,多数人不久前或上一辈还是农民,因而无论在文化还是个人情感上,都与乡村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即便身在都市,许多人仍怀抱对乡村的向往,这未必是虚幻的梦想,人口聚集未必是条单行道,随着交通和信息技术的发展,未来的乡村,或许会在新的制度、文化和产业条件下重建。 ---------------------- [1]加里·贝克尔(Gary Becker):《家庭论》(1981初版,1991年经大幅扩充修改后再版)。 [2]替代生育率(replacement fertility)是指维持长期人口水平不下降所需的最低生育率,取决于出生性别比和女性在生育年龄前的死亡率,目前全球平均值约2.33,发达国家约为2.1。
[微言]两种婚育模式

【2013-02-16】

@whigzhou: 写了《A Farewell to Alms》的读书笔记 http://t.cn/zY6mOem

@whigzhou: 西北欧的生育模式是高婚内生育率+高女性单身率+晚婚,而东亚则是低婚内生育率+低女性单身率+早婚,结果两者总和生育率相当。

@whigzhou: 这一模式差异似乎源自婚姻制度,在东方多妻制下,(加上高女婴溺杀率),女性供给严重不足,因而需要抢先娶妻,导致早婚,但这样一来,想控制生育数量,就不能靠晚婚,而只能靠降低(more...)

标签: | |
4879
【2013-02-16】 @whigzhou: 写了《A Farewell to Alms》的读书笔记 http://t.cn/zY6mOem @whigzhou: 西北欧的生育模式是高婚内生育率+高女性单身率+晚婚,而东亚则是低婚内生育率+低女性单身率+早婚,结果两者总和生育率相当。 @whigzhou: 这一模式差异似乎源自婚姻制度,在东方多妻制下,(加上高女婴溺杀率),女性供给严重不足,因而需要抢先娶妻,导致早婚,但这样一来,想控制生育数量,就不能靠晚婚,而只能靠降低婚内生育率和溺婴了。 @赵昱鲲:这样下来西北欧女性应该进化得比东亚快,比如会比东亚女性天生更倾向于嫁出去或被娶,但是从日韩与欧美的比较看并非如此(当然可能是强大的文化作用,但从我的个人印象看欧裔美国人vs东亚裔美国人也非如此) @whigzhou: 原帖说的是工业革命前的情况,后来变化很大了 @赵昱鲲:另外,印象中东亚生育率不比西北欧差啊? @whigzhou: 嗯,我之前的印象也是如此,但统计显示中日的婚内生育率(5.1)只有西北欧水平(8.3)的一半,西北欧中最高的是法国(9.1),18世纪婚内生育率接近生理极限水平(相当于当代Hutterites的水平10.6)  
[微言]工资铁律

【2013-02-14】

@whigzhou: 当人口处于马尔萨斯极限附近时,非技术工人的日工资约等于10磅面粉,是农业时代通例,1975年国内大米价格0.15元/斤,对应月工资40-42,刚好是我父母当时的工资水平,当前米价2.5元/斤,对应赤贫工资是575-675,差不多是柬埔寨的水平 //Iron law of wages http://t.cn/zYio6V8

@whigzhou: 这个赤贫工资率在亚洲普遍压得更低(18世纪末以磅面粉计的(more...)

标签: | | |
4874
【2013-02-14】 @whigzhou: 当人口处于马尔萨斯极限附近时,非技术工人的日工资约等于10磅面粉,是农业时代通例,1975年国内大米价格0.15元/斤,对应月工资40-42,刚好是我父母当时的工资水平,当前米价2.5元/斤,对应赤贫工资是575-675,差不多是柬埔寨的水平 //Iron law of wages http://t.cn/zYio6V8 @whigzhou: 这个赤贫工资率在亚洲普遍压得更低(18世纪末以磅面粉计的日工资,江南6.6,朝鲜6.0,南印度5.1,东京4.5),或许是因为亚洲人的体质已经对人口压力作出了更多进化调适,比如缩减了体型、降低了代谢水平? @吴昊老是重名很无奈:这可以算是社会有没有处于马尔萨斯极限的判据?辉总觉得中国现在的可供养的极限大概是多少?有没有达到? @whigzhou: 若非技术工人日薪已普遍数倍于赤贫标准时,“已脱离马尔萨斯极限”这个判断应当是可靠的吧  
[微言]老龄化的隐患

【2013-01-07】

@黄花非鱼 老龄化中国的隐患http://t.cn/zjmXKuc 我把它翻译出来了,本以为只是对老龄化就事论事,但翻译完后发现分析的深度超出了我的预期。

@wenkino: @飞洒过 @whigzhou

@whigzhou: 中间关于固定资产投资和国企部分不错,其他好像没啥新意吧,不都是早就摆明的嘛,至于最后暗示养老问题导致动荡,我看不会,老头老太怎么会闹革命

@黄花非鱼:作者的意思不是老头老太闹革命,而是老龄化导致以后经济不行,现在的投资很多都是在建设不会使用或不想使用的东西,经济不行就会出问题

@whigzhou: 呵呵,其实我想表达的是,一个处于人口萎缩期,特别是年轻人在减少的社会,是不会发生革命的,老龄化会造成一些问题,但不会是爆炸性的

@wh(more...)

标签: | |
4818
【2013-01-07】 @黄花非鱼 老龄化中国的隐患http://t.cn/zjmXKuc 我把它翻译出来了,本以为只是对老龄化就事论事,但翻译完后发现分析的深度超出了我的预期。 @wenkino: @飞洒过 @whigzhou @whigzhou: 中间关于固定资产投资和国企部分不错,其他好像没啥新意吧,不都是早就摆明的嘛,至于最后暗示养老问题导致动荡,我看不会,老头老太怎么会闹革命 @黄花非鱼:作者的意思不是老头老太闹革命,而是老龄化导致以后经济不行,现在的投资很多都是在建设不会使用或不想使用的东西,经济不行就会出问题 @whigzhou: 呵呵,其实我想表达的是,一个处于人口萎缩期,特别是年轻人在减少的社会,是不会发生革命的,老龄化会造成一些问题,但不会是爆炸性的 @whigzhou: 政府投资导致的无效GDP和高比例浪费,是一直在持续的事情,并不会积累起来集中爆发,作者这部分写的不错,但好像离题了 @whigzhou: 其实这部分无效投资可以视为政府拿一些资源去打水漂玩儿,是一种消费,类似于古代帝王修坟 @Jackal_long:老年人需求的资源会明显稀缺是嘛……有点紧张 @whigzhou: 老龄化危机会有多严重,其实取决于未来的老人在未老之前将其养老安排建立在何种预期之上,分别在多大程度上指望儿女、社保、商业保险、存款,和其他资产 @whigzhou: 这些因素,需要一个个评估,笼统地说没多大意思,比如儿女,今天40多岁的人大概很少是指望未来靠儿女养的吧?那有多少是相信社保的呢? @whigzhou: 我觉得,这些预期已经很大程度表现在过去二十年的高储蓄率里面了,而未来主要风险在于资产价值,因为人口下降必定导致多数资产贬值 @whigzhou: 国际化是避免这种贬值风险的方法之一 @wenkino:看来辉格老师并不很悲观 @whigzhou: 有些宏观数字看起来好像很可怕,但只要相关事实不是突然发生的,个体早就会做出反应了。想想看,现在60多岁的这一代,上养老,下被啃,连孙子一起啃,没遗产可继承,还要给儿子攒彩礼置产业,又赶上医疗费大涨,这都能熬过来,许多还觉得很幸福,还有啥可怕的 @whigzhou: 相比之下,40多岁这代,多半不用养老,还啃老,有遗产拿,父母帮着储蓄,而且他们的工作也更少依赖体力,更有可能延迟退休 @罪恶计生006:绝大多数人相信社保。 @whigzhou: 不知道你的“相信”是指什么 @说好的智商呢 就是相信“党和政府会给大家解决困难的,请大家放心。天气冷,快回去吧,不要在市政府门口待着了。” @whigzhou: 某人听过这句话后回家了,从中并不能得出他持有某个信念的结论,你要让他就某个未来事件下注,才知道 @whigzhou: 许多人,整天骂美国坏,夸中国好,可你问他,给你儿子机会移民美国好不好,他会说:能带家属吗? @whigzhou: 话说我已N次听人嚷嚷“这回跟台湾一定要打起来了”,每次我都开出5倍或10倍赔率,迄今还没人肯跟我赌,否则我已经赢过好几万了 @说好的智商呢:下注的方式就是自己出钱买社保和养老,这个算不。乡镇农村不少见。 @whigzhou: 这个算,但我怀疑这样的不会太多吧 @whigzhou: 这倒并不是说他们在如此言之凿凿时是虚伪的,可能很真诚,只是心理系统的更深层部分不信,奇妙的是,这两部分可以并行而互不干扰,Robert Trivers专门研究过这种现象,他称之为“自欺” @whigzhou: 自欺机制可以让个体在获取持有虚假信念的好处的同时,避免受其损害,持有虚假信念有时确有好处,比如获得社会认同、自我激励、增强说服力,等等  
[饭文]人口的未来

人口的未来
辉格
2012年12月19日

【谈论人口首先要明确时间尺度】

观察人口问题的一个困难是时间尺度,人口趋势需要经历多个代际周期、在数百年或更大的跨度上,才能看出些可把握的特征,进而才可能谈论某些规律性,决定人口走向的各种因素,其变化反映到人口总量上,也存在很长的滞后期,而个人的生活经历只是这些变动周期中的很短一段,因而个体经验在这里没有多大用处。

这一困难在议论中更变成了混乱,因为貌似都在谈论同一个人口问题的人们,其实关心的是完全不同的方面,当你考虑人口趋势对就业、劳动力、医疗、养老、保险、生态压力,或者特定产业发展前景的影响,需要关心的是未来五年十年按年龄、性别、城乡、和社会状况等维度细分的某一群组的人口变动,而当你评价一项人口政策的长期影响,或试图从过去经验中得出某些普遍性结论,那五年十年就显得太短了。

【短期逆转已成定局,长期又会如何?】

对于前一类专注现实问题、并将眼光限于中国社会的观察者,事情其实已经很简单:只要看分年龄人口表就行了,由于各年龄段死亡率很稳定(尽管还会缓慢下降),而移民规模对中国这样的庞大人口可以忽略,高比例城市化的后果也已注定(留在农村的大都是老人孩子,只须按死亡率和就业年龄推算即可);当然像收入结构和文化背景等(more...)

标签: | | |
4620
人口的未来 辉格 2012年12月19日 【谈论人口首先要明确时间尺度】 观察人口问题的一个困难是时间尺度,人口趋势需要经历多个代际周期、在数百年或更大的跨度上,才能看出些可把握的特征,进而才可能谈论某些规律性,决定人口走向的各种因素,其变化反映到人口总量上,也存在很长的滞后期,而个人的生活经历只是这些变动周期中的很短一段,因而个体经验在这里没有多大用处。 这一困难在议论中更变成了混乱,因为貌似都在谈论同一个人口问题的人们,其实关心的是完全不同的方面,当你考虑人口趋势对就业、劳动力、医疗、养老、保险、生态压力,或者特定产业发展前景的影响,需要关心的是未来五年十年按年龄、性别、城乡、和社会状况等维度细分的某一群组的人口变动,而当你评价一项人口政策的长期影响,或试图从过去经验中得出某些普遍性结论,那五年十年就显得太短了。 【短期逆转已成定局,长期又会如何?】 对于前一类专注现实问题、并将眼光限于中国社会的观察者,事情其实已经很简单:只要看分年龄人口表就行了,由于各年龄段死亡率很稳定(尽管还会缓慢下降),而移民规模对中国这样的庞大人口可以忽略,高比例城市化的后果也已注定(留在农村的大都是老人孩子,只须按死亡率和就业年龄推算即可);当然像收入结构和文化背景等维度上的细分还有待考察,但主要的数据都已摆在那里。 所以根本的争议只会发生在更大的时间跨度上,当我们从经验得出某些理论判断,并运用于比三十年更遥远的未来,或比个别国家更普遍的人类社会时,就需要重新检查我们的理论基础和逻辑链条,而不能仅凭已有的数据了。 许多人以过去几十年发达国家的低生育率为依据,断言这将成为未来各国普遍趋势,因而乐观的认为全球人口增长将在一百亿附近得到遏制,这种看法尽管十分流行,但并没有坚实的理论基础,也缺乏适当时间尺度上的历史经验支持,因为目前的低生育现象最多只持续了两代人。 【马尔萨斯的人口图景】 让我们暂且忘记种种复杂因素,先回到马尔萨斯和达尔文的起点吧;人类首先是一种生物,而生物之成为生物的根本在于,它们会尽可能多的繁衍后代,所以正确的问题不是为何人要生育、人口会增长,相反,只有生育率下降和人口停止增长才是需要解释的,那么,为何有些国家的人口趋势发生了逆转,当代低生育文化又从何而来? 在马尔萨斯看来,限制人口增长的唯一因素是可获取的生存资料(主要是食物)数量,该数量由可利用的资源和技术条件决定,它规定了人口增长的极限,在达到极限之前,人口会一直增长;每当人口接近极限时,就会以各种方式受到抑制,饥荒、瘟疫、战争等被动方式,或独身、晚婚、出家、溺婴等主动方式,这方面的现代改变是有了可靠避孕法,因而温和而人道的主动抑制可更多的代替痛苦惨烈的被动抑制。 当人类直接从环境获取食物时,极限水平直接由可获取的自然资源决定,当然技术进步可以扩大资源获取范围,比如弓箭让人类能够猎取大型动物,船舶让人类发现新大陆;在发明了农业和工业之后,人类通过生产过程间接获取食物,从而引入了生产率这个新变量;历史上,每次栖息地扩张和技术进步都将人口极限拉上一个台阶,导致一个持续增长期,然后又在新的极限上达到均衡并停滞下来。 影响人口极限的第三个因素是社会结构,假如少数权贵占有大量资源,并将其投入于非食物生产,那么同样的资源和技术条件所能供养的人口便低于其最大潜力,所以,同等条件下,资源分配更均匀的社会人口极限更高,马尔萨斯观察到,结构更为扁平的中国社会,比西欧封建社会拥有更密集的人口。 社会结构还以另一种方式影响人口水平,拥有更多资源的富贵阶层为维持一种区别于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会将自己的生育率限制在远低于其供养能力的水平,而且通过示范和模仿,他们的奢侈生活方式会瀑布式的逐级向下渗透,改变整个社会的消费习惯,从而拉低总的生育率。 不过这里需要区分两种情况,有些奢侈消费品的生产只是利用了富余劳动力和无关食物生产的资源,而在人口接近极限时,劳动生产率也已降至极限,存在大量富余劳动力,所以仅当奢侈品生产挤压食物生产,或用食物出口从其他社会换取奢侈品时,社会结构才会影响人口极限。 【告别了马尔萨斯,但问题仍在】 直到工业革命之前,这幅图景还大致适用,但工业化和城市化带来了极大改变,以至于许多人宣称,马尔萨斯理论早已破产,至少过时了,经济学家如此宣称,主要理由是马尔萨斯的边际产出递减律是错误的,确实,边际产出并非总是递减,正如工业革命历史所展示的那样,当创新和技术进步快速接连发生时,边际产出完全可能持续递增,从而让社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远离马尔萨斯极限。 然而,简单的拒斥马尔萨斯解决不了真正的困难,因为我们面临着十分现实的约束,假如技术进步果真放任人口按极限速率增长,即便不考虑生态均衡,不出五百年,地球的全部碳元素就都用于制造人体和食物了,就算届时人类已突破太空移民障碍,也终究会耗尽宇宙全部物质,所以无论如何人口必定会受到遏制,而事实上发达社会的人口也已经发生了逆转。 所以真正的问题是,究竟哪些因素、以何种机制导致了人口逆转,这一机制是会长期持续,抑或只是局部或阶段性的? 【城市化改变了什么?】 最显著的事实是,生育率总是随城市化而迅速下降,都市化程度越高,降得越厉害;但这很难算得上一种解释,它没有告诉我们人口转变的微观机制,为何人们一进入城市就不愿早生和多生孩子了? 或许我们可以像加里·贝克尔那样用成本收益结构来分析生育决定,生育的代价首先是父母特别是母亲放弃自己的闲暇、消费、职业收入和事业追求,其次,假如已经有了孩子,再生一个就需要将有限资源(包括金钱、照顾和关爱)分摊到更多孩子身上,因而降低每个的养育质量。 现代城市在两方面都有大幅改变,它为妇女提供了更多职业机会,因而提高了其时间和劳动的机会成本,而且这些职业大多需要离家连续工作,相反,在传统社会的家庭农业中,农活可自行灵活安排,容易与育儿任务协调在一起,富裕家庭的妇女更完全脱离生产,专心育儿,甚至雇佣保姆和奶妈来提高育儿能力。 农村妇女常被严格局限在家庭生活中,而城市妇女更加独立自主,拥有更多个人空间,更多兴趣爱好和事业追求,因而更难以忍受被育儿责任束缚在家务之中;同时,城市父母对孩子未来发展状况的期望也更高,因而给自己施加了更高的育儿标准:更精心的照顾,更好的奶粉、衣服和玩具,更多的教育,这些都提高了每个孩子的抚养成本,使他们很难负担得起传统家庭那么多的孩子。 【缘何舍生育而求生活质量?】 经济学家或许可以满足于这样的解释,因为经济学将偏好视为给定的,然而从我们最初设定的生物学视角看,问题仍未得到回答:为何城市妇女更偏爱个人空间和生活质量?也偏爱更高的抚养标准?为何同样一群人,从农村来到城市之后,他们的偏好、价值观和对生活的期望,都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特别是,若这些行为模式并不能为他们带来遗传收益,其存在基础又是什么? 有人或许会说,追求更高的生活质量是人的本能,直觉上这似乎可以接受,但生物学上却难以成立,假如一种本能带不来遗传收益,反而会降低遗传收益(即让拥有它的个人比没有它时留下更少的后代),那这种本能就很奇怪,需要一个特别的解释,要么它曾经具有遗传价值,要么是另一种具有遗传价值的特征的副产品,要么是某种特定文化机制的产物。 前面对社会结构的分析或许可以带来些提示,富贵阶层为保持其社会地位,将大量资源投入于维持一种奢侈昂贵的生活方式,这么做虽拉低了其婚内生育率,但可以在其他方面获得补偿:更高的子女存活率,儿子们更早也更容易娶到妻子,以及更多的私生子;这些补偿优势一两代内或许不明显,但重要的是它能长期维持家族地位,从而让小幅优势积累放大。 这一点可以对照西欧封建社会和阿拉伯游牧社会来看,西欧贵族生的少,但贵族地位和财产权可靠,且延续时间长,许多家族可追溯数百上千年而香火不绝,而阿拉伯游牧部落酋长生育率极高,但游牧社会缺乏契约和产权制度,势力更替频繁,家族地位很难长期延续,因而以低生育换取长期积累性优势不是好策略。 【性选择驱动下的地位竞赛?】 那么,难道现代城市人都把自己当贵族了吗?在价值起源上或许可以这么说,市场经济打破了传统社会相对固化封闭的社会结构,极大提升了社会流动性,如今,沿着身份和地位等级往上爬升的机会似乎向每个人开放了,只要有机会和能力,人们总是选择他能够负担得起的尽可能高阶体面的社会身份,和与之相称的生活方式,特别是当他们为孩子们谋划和争取未来条件时,更是如此,即便他们自己已习惯并安于既有的地位身份,但只要可能,总是希望子女能进入更高的阶层。 这种向上爬的倾向或许已深植于人类的本性(无论是生物的或文化的),性选择在其中扮演了核心角色,经验证据表明,财富和地位总是能帮助男性找到更好的配偶和更多的性机会(尽管在现代这未必能为他带来更多后代),它是女性选择长期配偶的头号指标,即便在选择短期配偶时,也是重要指标。 女性偏爱富贵者、努力“往上嫁”的策略,激励了男性对财富与权力展开永无休止的追逐竞赛,而一旦这样的竞赛习性养成,他们会不断开辟新战场并在其中决一胜负,分出高下,从权力争夺、战争、商场职场竞争,到体育竞技、学术、游戏,每个竞技场上,参赛者内心深处总是假定了一群女性观众和评价者,尽管他们未必意识到。 追求更高端体面的生活方式只是其中一个竞技场,现代人也只是延续了这场竞赛,但问题是,这场竞赛已丧失了遗传意义;在古代,由于1)缺乏避孕手段,2)女性被高度束缚在生儿育女的道德责任之中,3)社会流动性低,因而地位能被可靠的传给后代,4)溺婴等手段违背道德且与富贵者的身份不符,因而财富身份地位上的优势会自动转变为遗传优势。 而在现代社会,这一自动关系被切断了,人们仍在为财富、地位和权力而拼搏,并利用这些方面的优势寻求更多的性伴侣和性机会,而且由于社会的开放,他们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有机会这么做,但这些已不再自动为他们带来更多后代了,相反,由于他们在这些原本只是手段而非目标的环节上投入了过多资源,能够负担的生育率反而更低了。 【背离遗传价值的文化何以维系?】 一种原本具有遗传优势的行为模式,在丧失该优势、甚至转变为劣势之后,仍可能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因为该模式的遗传基础(如果有的话)需要多个世代才被清除出基因库,时间长短取决于其遗传劣势的大小(假如它导致绝育,就只须一个世代)。 假如该行为模式没有遗传基础而仅由观念所造就,经由文化而传播,那么它可能永远不会被清除,因为观念可以横向传播,一个不留下后代的人也可以把观念传给他人,并影响其行为,所以我们看到,许多包含了禁欲独身主义的观念体系和僧侣组织可以长期存在,因为通过观念传播,尽管僧侣都没有后代,但僧侣组织却可以从其他群体中不断吸纳新成员。 但是,以牺牲其载体的遗传收益为代价而传播的观念体系,尽管可以长期存在,却极少可能长期占据主流地位,并构成大部分人口的行为基础,这是因为,虽然观念是后天获得的,但影响个体是否接受特定观念的“易感性”可能具有遗传基础,并存在个体间差异,假如一种观念总是倾向于让对它易感的那些载体留下更少后代,长此以往,对它易感的人就会越来越少,其传播过程便成了一个不断消灭自身传播基础的过程。 很明显,这样的过程是不可能长期持续的,此类观念系统只能处于非主流的边缘地位,而其所基于的易感性只是一些随机变异或其他具有遗传优势的特性的副产品,才能得以维持,正如独身禁欲主义在僧侣中的存在那样。 于是剩下的问题就是:当前城市低生育文化的主流地位能维持多久?我想这主要取决于与之竞争的替代文化的生育率优势,伊斯兰世界、印度教徒、儒家传统主义者、摩门教徒、新教再洗礼派,都拥有很高的生育率,其中许多还拥有很庞大的人口基数,他们将在未来几个世代成为全球人口增长的主要动力,短则两三代,长则五六代,将最终在文化上取得主流地位,假如当前西方世界的主流生育文化不发生逆转的话。 【人口压力是坏事吗?】 除了时间尺度,人口争议中另一个带来混乱的地方是,许多人总是将马尔萨斯和人口控制、计划生育、生态主义,甚至生态末世论等等联系在一起,你一提马尔萨斯和人口压力,人们就当然的以为你在暗示赞成计划生育,或在兜售生态悲观主义论调,这是极大的误解,而这一误解很大程度上是60年代兴起的新马尔萨斯主义所造成的。 实际上,马尔萨斯并不将人口压力视为负面因素,更不是悲观主义的来源,相反,他将其视为推动人类文明繁荣进步的基本动力,这一点放到马尔萨斯的思想继承者达尔文的进化论视角中,就更加显明了:人口压力只是自然选择压力的一个特例,而选择压力当然是进化的基本动力,其持续作用也是个体复杂性和物种多样性的存在基础。 诚然,人口压力会造成各种苦难和悲剧,但正是这些苦难在激励人们不断设法克服它们,而正是这一过程推动了文明进步,正如痛苦让人们回避危险和伤害,饥饿感驱使人们寻找食物,性焦虑促使人们寻找配偶,并为此而谋求种种能给自己带来择偶优势的条件,同样,自卑和屈辱感激发人们力争出人头地,改善自己的地位处境,所有这些指引人们行为的心理机制,若追根溯源,都可找到生存繁衍的需要这一基础动力。 当然,在富裕社会或富裕阶层,生存压力会相对松弛,价值观和行为模式因而也会更多样化、更难以预料,但这种松弛和漂变只是局部的、暂时的和有限的,人口压力就像拉住风筝的那根线,最终会将其拉回进化的主轨道,若非如此,社会与文明的有序结构将随漂变而瓦解于混沌。 【以计划生育应对人口压力?】 由于受新马尔萨斯主义的误导,许多人将人口压力与资源耗竭、环境退化和生态灾难联系在一起,实际上这种关系远非必然,人口增长会提高对资源的需求,但同时也让资源变得更稀缺,因而更宝贵,可是,一样东西怎么会因为它变得更宝贵而耗竭或退化呢?依常识,这不是会激励人们更加珍惜它、保护它、并努力寻找替代它的东西吗? 区别在于相应的财产权是否得到建立,假如资源的财产权明确并得到法律的可靠保障,那么稀缺性只会让它更受珍惜,相反,若没有财产权,它就可能在一阵哄抢中被破坏殆尽,这就是常说的公地悲剧,所以,应对人口压力的关键在于,如何在某些资源日益表现出其稀缺性的同时,建立起相应的财产权制度。 应对人口压力和资源稀缺性的另一条道路是由一个中央权威集中分配资源,并对需求和供给作出统一的计划规定,计划生育只是这种计划体制的一部分,这种体制需要赋予国家以空前的暴力和社会控制手段,放任其对个人实施极为严酷的强制,完全违背了人类社会最古老最基本的道德规范,是任何对个体价值和自由尚有一丝珍惜的人都无法容忍的做法。 正如哈耶克所论证的,试图借助集中计划来解决稀缺资源的分配问题,无法处理分散信息的表达、获取、传递和计算问题,注定会失败,而历史经验也早已表明,计划体制将带来极大的无效率和社会灾难,相反,财产权和价格机制已经在其漫长历史上向人们展示了其处理稀缺性问题的能力。 只要相应的财产权能够建立,人口增长带来的资源与生态压力便会经价格信号而传递到正在做生育决定的个体,让他们对生育的后果——自身的抚养负担、孩子的幸福和未来处境——作出恰当的权衡,只要他们不去偷抢别人拥有的资源,抚养负担是否太重,又何须旁人替他操心?  
[饭文]冷却时代的文化禀赋

(按:这是两个月前为某报的一个“2030年展望”系列写的专稿,不过最后未被采用)

冷却时代的文化禀赋
辉格
2012年10月9日

一个时代的文化气质,很大程度上由当时处于中间年龄段的人所主导,所以若我们想对二十年后的社会和文化状况有所预见,最直接而可靠的线索,将来自对出生于1985到2005年之间的这组人口的了解,他们的成长背景和社会处境,以及人口的内在结构和空间分布,构成了我们考察未来社会形态的思考基础。

从数量上看,这代人恰好处于年龄段人口绝对数的快速下行段上,这意味着他们将面临着日益宽松的资源条件,无论在求学、求职、购房等方面,都将获得父兄辈所腾出的大量资源;当然,这一过程也将伴随着非人力资产的贬值,但因此而受损的是那些资产组成中非人力资产占了多数的人,而对整个社会,资源压力将大为减轻。(more...)

标签: | | |
4294
(按:这是两个月前为某报的一个“2030年展望”系列写的专稿,不过最后未被采用) 冷却时代的文化禀赋 辉格 2012年10月9日 一个时代的文化气质,很大程度上由当时处于中间年龄段的人所主导,所以若我们想对二十年后的社会和文化状况有所预见,最直接而可靠的线索,将来自对出生于1985到2005年之间的这组人口的了解,他们的成长背景和社会处境,以及人口的内在结构和空间分布,构成了我们考察未来社会形态的思考基础。 从数量上看,这代人恰好处于年龄段人口绝对数的快速下行段上,这意味着他们将面临着日益宽松的资源条件,无论在求学、求职、购房等方面,都将获得父兄辈所腾出的大量资源;当然,这一过程也将伴随着非人力资产的贬值,但因此而受损的是那些资产组成中非人力资产占了多数的人,而对整个社会,资源压力将大为减轻。 空间上,除非发生根本性的制度变革,特别是土地和社区治理方面的制度变革,人口从乡村向城市尤其是少数大都市集中、从中西部向东部迁移的趋势,在这20年中仍将持续,留在本地的人口也将沿交通网络的层次结构向上流动,这意味着村庄将继续大批消失,甚至非宜耕地区的乡镇也将减少,县城虽可维持规模,但人口组成将被村镇移民所替换,而在东部沿海特别是北上广三大都市区,城市将连接成片,市区与郊区的边界将日益模糊。 社会结构上,这代人绝大多数不会选择务农,也基本上没有从事农业的经历,尽管其中许多在农村出生和长大,但很少会选择在那里安家,尽管眼下那里还有个老家,但随着祖辈的故去和父母辈进城,这些农村老家也将逐渐消逝,到那时,乡村生活将成为他们的遥远记忆,农业将只是一个产业、一门生意而不再是一种生活方式,乡村也只是观光休闲的去处。 资源压力放松的最直接后果是社会竞争强度的降低,人们将把更多的注意力和资源放在享受生活和追求自己所喜爱的事物上面,而不再需要像他们的父祖辈那样苦苦谋求生计,也更少为在一个陌生而不确定的社会中确立自己的地位和角色而焦虑,他们的心态将更加平和,或许在他们眼里,父兄们活得实在太累了。 这一转变不仅是因为社会压力的放松,也体现着从传统向现代的社会转型完成之后自然结果;在转型期,社会结构剧烈动荡,人们突然进入一种陌生的社会环境,需要在其中建立新的生活方式,为自己寻找新的位置,建立新的社会关系、身份认同、甚至消费趣味,同时,眼看许多人白手起家成功发达,似乎自己也有众多机会,却又不知该如何把握。 所以转型总是伴随着高度的个人焦虑和社会紧张,对于整个社会,转型仍在继续,然而对于新生代,这个阶段已经过去;解除社会焦虑将从根本上改变人们的行为模式,其最显著的表现是,人们将更多的“为自己而活着”,而在焦虑的驱动下,人们做许多事情的时候,常常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只知道别人都这么做。 因为当你在一个陌生环境下必须从头建立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又不知该怎么做时,最自然的选择就是模仿别人和跟随潮流,所以正如我们看到的,在转型期,人们在消费行为上表现出明显的一窝蜂、扎堆攀比和千篇一律的倾向,在一个镇上,富人们买的车常常都是一个牌子,盖得房子都是一个样子,装修风格也很雷同,甚至抽的烟、喝的酒、听的歌也都一样。 那些年,每隔一阵就会突然掀起一股攀比风,攀比的对象无奇不有,盖房子、买车、养狗、包二奶、品红酒,一群之前丝毫没有表现出艺术趣味的人,会突然之间变成音响或摄影的发烧友,在他们嘴里,你常听到的是“这个很时髦、很流行、很新潮、很有品、很in、很有腔调、很有范儿”,却唯独听不到“我很喜欢、我觉得不错”,或者就算听到也很快发现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最有趣的是,甚至当人们想努力表现出个性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一窝蜂的去追捧和模仿某个他们认为很有个性的偶像,或者给自己装点上一些据说会让你显得很有个性的符号;不仅消费行为,在教育、职业选择、择偶偏好、抚养子女的方式和标准等等涉及整个生活安排的方方面面,人们都在迷茫中急切的追问:怎样才是合适的?而答案将从模仿和步调协同所产生的潮流中浮现。 这一阶段即将告一段落,当然,变化仍将继续,而模仿、攀比、潮流仍将是文化演化的基本途径,但转型期的高压一旦释放,演化将已更常规的节奏进行,新生代看待生活与工作的态度,他们的偏好、价值观和行为模式将更为多样化,而被追捧和模仿的偶像和权威的地位也将被削弱,特别是在社会竞争压力不再那么巨大时,人们无须再因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而担心无法在社会上立足。 不过,上述对比并非暗示某种高下优劣之分,实际上,除了由生存繁衍本能所直接驱动之外,偏好和价值观总是来自模仿、习得和协同,那些完全偏离了生物本能和文化渊源的偏好,诸如自残和嗜粪,通常会被视为离奇古怪甚至变态的,不会获得赞誉。 当你认为自己“发自内心的真正”喜欢某种事物或热爱某项事业时,这种偏爱并非如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是从内心凭空而来的,事实上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可以凭空产生偏好的“内心”,之所以让你觉得那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或许只是因为进化已将它们植入你的本能,或者你在童年时期便已从文化中习得。 也就是说,这些偏好和价值同样是习得的,不过是在早期无意识的习得了,因而没有让你感觉到是在模仿别人和跟随潮流,相反,当面临陌生环境的成年人不得不刻意的去模仿和跟随他人时,他们(以及旁观他们的人)才感觉到活得太累,是在为他人而活,粗俗点说,当第一代白领品尝红酒时,他们可能是在装X,当他们的子女们也开始品尝红酒时,他们是在品味文化。 压力松弛和焦虑解除的后果,除了改变消费行为之外,同样会表现在创业、艺术、科学等活动上,由于新生代更少需要为生计而担忧,更未品尝过受冻挨饿的滋味,他们在从事这些活动时会较少受直接的功利性考虑影响,也较容易摆脱父母亲友的期望,以及旁人评价和主流价值观的束缚,更多价值上的自主和自信。 这将有利于这些领域内专业价值观的形成,这也是我们在西方文化经历中所看到的情况,所谓专业价值观,就是将某项专业技艺——诸如下棋、表演、艺术创作、科学发现——本身视为终极价值,而不去考虑它们能带来别的什么好处,这种价值观在一个人人为生计而发愁的贫困社会是很难存在的,过去乃至现在,我们常听到人们问:这能当饭吃吗? 另一个因素也可能强化这一倾向,就是婚姻和家庭的瓦解趋势,单身和晚婚者的增加也将推动专业价值观的扩张,在西方,社会变得像如今这么富裕之前,许多科学家和艺术家都是单身的,这是因为非功利性的事业追求与养家糊口是对立的选择,在生存压力减轻之后,女性将更有能力单独抚养孩子,同时,婚姻关系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将诱使男性远离婚姻,转而寻求短期关系和非婚姻的养育模式。 不过,价值多样化、更加自主的创造性活动、基于专业价值观的事业追求,种种这些都需要一个宽松自由的制度环境,可见未来恐怕难以获得,所以,尽管新生代中有此心的人将大量增加,但他们很难在现有制度条件下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因而移民潮仍将延续,并不会因为国内生存压力的减轻而逆转,相反,生存压力减轻反而让人们对创造性活动和它所需要的自由空间产生更强烈的需求。 为下一代文化确立基调的另一个因素,是城市化所带来的流动性和相应的社会结构变迁,越来越多的人将生活和工作在非出生地,他们与之交往并在其中形成文化认同的,将更多的从亲属、邻居、发小、同乡,变成同学、同事、同好,亚文化的区分因而将更少受血缘和地理关系的限制,大都市区以下层次的地方文化将日渐趋消失,除粤语之外,非官话系的小语种正加速灭绝,而同时,白领阶层将拥有更多英语人口,这样,今后的亚文化将在阶层和领域之间垂直分化。 如此形成的多层次文化结构是广度不对称的,越向上层越少受地理局限,对于个人而言,摆脱地理局限而进入某一亚文化的能力,将取决于教育程度、英语能力、跨地区更换工作和居所的能力,以及利用互联网的能力和深度,很明显,在所有这些方面,新生代比上一代都有很大的优势,所以,我们有望看到一个在地理上更加统一、而同时在阶层、事业领域和兴趣面上更多垂直细分的文化结构。 需要强调的是,尽管西方的现代化经历可以为我们展望未来文化进程带来一些提示,但我们正在经历的,远远不是一次类似的重演,其中差别,除了制度背景和城市化的速度之外,更重要的是社会转型与人口逆转的叠加,欧美国家在完成转型之后,人口增长仍持续了很长时间,而且许多国家生育率从未降到替代水平之下,而在这里,转型与人口逆转同时发生,其后半段将与关键年龄段的人口缩减期重合,这恐怕是史无前例的,与日韩的经历也只是稍稍接近。 所以,我们尚缺乏历史经验来预料这种人口局面下的文化走向,不过猜测起来,这样一个冷却时代的社会,大概会有一种宽松温和的、具有保守倾向的文化,况且当前的制度环境也不大能够容纳更活跃、更激荡、更富进取性的文化,而同时,始终敞开着的移民机会,也会将那些不甘现状、更富创造力和冒险精神的人不断排除出去,这恐怕是人们从未想象过、但如今不得不准备好去面对的局面。  
[专题]辉格论人口(随时补充)

多彩的瓶腹:马尔萨斯模型的扩展 (2007-10-15)

饭文#96: 人口争议的误区 (2009-03-25)

关于马尔萨斯,答1133(2009-04-09)

人口压力的时间尺度——评萨林斯“原初丰裕论”(2010-12-01)

饭文#V1: 马尔萨斯幽灵是否已经远去?(2011-10-20)

饭文#V2: 人口压力正在消失吗?(2011-10-21)

捐精冠军与后方兄弟(2012-04-23)

[饭文]人口的未来(more...)

标签: | |
[微言]N线城市

【2012-08-06】

@南宁人那些事 【城市排名再现 南宁竟然是三线城市 】作为广西壮族自治区首府的南宁不是超一线、一线就算了,二线都排不上…居然是三线城市!!!杯具啊!! http://ww3.sinaimg.cn/bmiddle/8f8d5949jw1dvmshkin9rj.jpg

@张发财: 我还以为南宁是七线,大腰子城的奇葩们!攻击吧!

@tertio: 武汉不是镇么?居然排上一线城市了

@whigzhou: 人家明明说武汉是三线、南宁是五线R(more...)

标签: |
4489
【2012-08-06】 @南宁人那些事 【城市排名再现 南宁竟然是三线城市 】作为广西壮族自治区首府的南宁不是超一线、一线就算了,二线都排不上...居然是三线城市!!!杯具啊!! http://ww3.sinaimg.cn/bmiddle/8f8d5949jw1dvmshkin9rj.jpg @张发财: 我还以为南宁是七线,大腰子城的奇葩们!攻击吧! @tertio: 武汉不是镇么?居然排上一线城市了 @whigzhou: 人家明明说武汉是三线、南宁是五线... @whigzhou: 所谓一线二线三线应以人口引力半径衡量,能在全国范围吸引移民的就是一线,吸引到邻近省份的就是二线,吸引到省内的就是三线,能维持人口不降的四线,人口萎缩的五线,这么分简单些 @whigzhou: 一个简单的办法是对比2010年普查的常住人口和户籍人口,我比较过昆明比长沙,结果与我预感一样:昆明的人口引力强于长沙 @halchen 敢不敢以房价分咯 @whigzhou: 不能以房价分,各地土地供给不同,若按房价,把广州放进浙江只能算二线 @whigzhou: 真正的超一线城市是丽江和大理!他们能从北上广吸引到移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