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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列高利造物

正在对《自由的进化》译文做新一轮(但愿也是最后一轮)修补,看到译注部分时,发现其中一项涉及到丹内特的一个重要思想,值得单独拿出来介绍,下面是我给丹内特的“格列高利式造物(Gregorian creatures)”这个概念所加译注:

在《达尔文的危险观念》(Darwin’s Dangerous Idea)第13章第1节(该节后来重用于《心灵种种》(Kinds of Minds)第4章)里,丹内特将意识和意向性立场的进化过程分为如下四个阶段:
1)达尔文式造物(Darwinian creatures):行为模式是“硬连线”的,试错只能通过代际变异和自然选择进行;
2)斯金纳式造物(Skinnerian creatures):具有表现型灵活性,在个体生活史中能够试错学习。得名自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B. F. Skinner);
3)波普式造物(Popperian creatures):能够对外部世界进行表征,形成认知、信念和预期,预先在若干选项中做出挑选。得名自哲学家卡尔•波普( 标签: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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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对《自由的进化》译文做新一轮(但愿也是最后一轮)修补,看到译注部分时,发现其中一项涉及到丹内特的一个重要思想,值得单独拿出来介绍,下面是我给丹内特的“格列高利式造物(Gregorian creatures)”这个概念所加译注:
在《达尔文的危险观念》([[Darwin's Dangerous Idea]])第13章第1节(该节后来重用于《心灵种种》(Kinds of Minds)第4章)里,丹内特将意识和意向性立场的进化过程分为如下四个阶段: 1)达尔文式造物(Darwinian creatures):行为模式是“硬连线”的,试错只能通过代际变异和自然选择进行; 2)斯金纳式造物(Skinnerian creatures):具有表现型灵活性,在个体生活史中能够试错学习。得名自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B. F. Skinner]]); 3)波普式造物(Popperian creatures):能够对外部世界进行表征,形成认知、信念和预期,预先在若干选项中做出挑选。得名自哲学家卡尔•波普([[Karl Popper]]); 4)格列高利式造物(Gregorian creatures):得益于语言和文化传播,能从其他生物那里获取既经测试的知识和经验;人类的独特性在于他们是唯一的格列高利式造物。得名自心理学家理查德•格列高利([[Richard Gregory]])。
译注不敢写太长,在这里多说几句。 适应的过程可以视为“从众多可能行为选项中找出有利行为、淘汰不利行为”的过程,对于达尔文式造物,淘汰只能由自然选择进行,而斯金纳式造物可以经由个体经验(刺激)进行。 (接下去是关键一步),波普式造物要高级得多,可以在自己构造的一台虚拟机上对行为后果进行模拟,从而预先淘汰模拟结果不佳的行为,这台虚拟机就是波普说的个人观念世界(也就是波普三个世界中的第二个),观念世界是用一组概念和理论对现实世界建模(表征)的结果,而模型的模拟有效性取决于这些概念和理论的有效性,而行为结果可以为修正该模型提供反馈。 格列高利式造物不同于波普式造物的地方是:它用来模拟现实的那台虚拟机,(绝大部分元素)不是个人的,而是群体合作建造的,以文化的形式存在,个体在成长过程中,通过文化习得,安装了这套系统,用它来表征世界、模拟现实;其实在波普理论中已经有了这套东西,就是他的第三世界,或者叫客观知识体系。 介绍完了,下面是我的真正想说的。 我发现,同为格列高利式造物,传统的与现代的大不一样,根本区别是:个人观念模型的装配过程,多大程度上是自主的、个人有所选择的、因而个体之间不同的,还是高度同质且由其成长环境给定的。 在蒙昧时代的部落社会中,个人可以习得、用来装备自己那台虚拟机的知识系统,通常只有一套,即他的母语和部落传统,其中知识很大程度上以宗教作为载体,同一社会中不同成年个体的最终装配完成的观念世界,都大同小异。 后来随着社会规模扩大、文化日益复杂(特别是有了文字之后),同一社会不同个体的装配结果可以非常不同,其差异程度随下列因素而增强:富裕、教育、识字、贸易、分工、社会流动性…… 这一过程中,宗教的地位不断下降,但在社会底层,宗教仍是不识字穷人的观念来源主要。 科学只是另一个来源,但不是宗教的唯一(也不是主要)替代物,更主要替代来源是意识形态。 虽然信宗教的欧洲人越来越少,但(依我看)他们多半不是改信科学去了,而是取主流意识形态代替了宗教,当然,这些主流意识形态会揉进一些科学观念,但它们并不是科学体系。 所以,别以为欧洲教徒比美国少了科学精神就多了,主流意识形态告诉他们要反核反转,那就得反,信科学的永远是少数。  
[微言]新教与资本主义

【2012-10-27】

@陈乃章 回复@山东行五:反市场的是天主教,中世纪天主教经过阿奎那的改革基本形成亚里士多德体系,强调理性和美德是繁荣和幸福的基础,而新教通过回归神性为人的自由意志留下空间,然后才有可能出现资本主义的发展

@whigzhou: 新教很多派,其中不乏反市场者,总不能说再洗礼派也亲市场吧?

@whigzhou: “新教通过回归神性为人的自由意志留下空间,然后才有可能出现资本主义的发展”——以教义解释制度发展,只是意淫而已,得不到实证支持,意(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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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陈乃章 回复@山东行五:反市场的是天主教,中世纪天主教经过阿奎那的改革基本形成亚里士多德体系,强调理性和美德是繁荣和幸福的基础,而新教通过回归神性为人的自由意志留下空间,然后才有可能出现资本主义的发展 @whigzhou: 新教很多派,其中不乏反市场者,总不能说再洗礼派也亲市场吧? @whigzhou: “新教通过回归神性为人的自由意志留下空间,然后才有可能出现资本主义的发展”——以教义解释制度发展,只是意淫而已,得不到实证支持,意大利城邦都是天主教,并未妨碍资本主义发展,新教促进个人主义,只因为它恰好在跟一个集权统一教会搏斗,而自己又未能成为统一教会,否则就是另一个罗马 @陈乃章: 一般来说,新教伦理中的新教都是指加尔文宗 @whigzhou: 假如加尔文在日内瓦的成就能够巩固并发扬光大于全欧,它会是亲市场的吗?依我看,加尔文宗只是因为极权失败、落荒四散,才被迫变得个人主义了 【后记】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是本好书,观察描述很独到,但结论并不可靠,过度解读更不可取,被韦伯所洞察和描述的那种伦理(或“精神”),其实是一种独立于宗教的东西,新教只是其外衣,前者与后来被辨认的“企业家精神”、“冒险家精神”、“布尔乔亚性格”等等文化/心理禀赋,都不无关系,很可能具有相同的渊源。
[饭文]迁就暴行换不来宗教宽容

迁就暴行换不来宗教宽容
辉格
2012年9月13日

9.11惨案11周年之际,伊斯兰激进主义者再次以其瞒旰暴行震惊了世人,比暴行本身更让人吃惊的是,从当事国家政要和媒体的反应中,正义的身影正在消退,是非不分的声音占了上风;在利比亚和埃及的美国使馆受攻击之后,希拉里的第一反应是“我的心都碎了”,好像这只是一次意外事故,奥巴马的最初声明也只是谴责,第二天才誓言要伸张正义,将罪犯绳之以法。

奥巴马后来变得强硬起来,明显是出于竞选需要,同时还迫不及待的将利比亚政府与攻击事件做切割,而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只有个别利比亚官员对暴行作了谴责,其中只有议会主席一人向美国作了道(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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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就暴行换不来宗教宽容 辉格 2012年9月13日 9.11惨案11周年之际,伊斯兰激进主义者再次以其瞒旰暴行震惊了世人,比暴行本身更让人吃惊的是,从当事国家政要和媒体的反应中,正义的身影正在消退,是非不分的声音占了上风;在利比亚和埃及的美国使馆受攻击之后,希拉里的第一反应是“我的心都碎了”,好像这只是一次意外事故,奥巴马的最初声明也只是谴责,第二天才誓言要伸张正义,将罪犯绳之以法。 奥巴马后来变得强硬起来,明显是出于竞选需要,同时还迫不及待的将利比亚政府与攻击事件做切割,而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只有个别利比亚官员对暴行作了谴责,其中只有议会主席一人向美国作了道歉;而在埃及,刚刚掰倒军方风头正健的兄弟会总统穆尔西,不仅没有谴责和道歉,反而要求美国政府对影片制作者采取行动。 奥巴马的急切切割,只是为了掩盖一个明显的事实:这次事件是阿拉伯之春的直接后果,而这场革命达到目前这样的糟糕局面:利比亚陷入极端教派横行的无政府状态,埃及被伊斯兰激进教派全面掌控,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奥巴马错误的外交政策。 美国政要乃至许多媒体所犯的另一个错误是,当暴行发生时,去指责激怒暴徒的影片制作者,这是赤裸裸的混淆是非,这位制作人仅仅是在用完全和平的方式表达自己对某一宗教的看法,他既没有煽动暴力,更没有组织、策划和准备暴力行动,其行为是完全合法的。 当然,你可以反对他的看法,也可以谴责他公布视频的做法,但这一谴责只能基于你认为其言论内容本身是荒谬或恶劣的,而不能以它会刺激某些人作出疯狂举动为由,否则我们的言行自由,岂不是要被那些瞒旰无理的念头所约束? 比如,你生活的社区旁边有几个神经过敏的极端守旧分子,看见有人穿超短裙就要往小区里扔炸弹,难道穿超短裙的人为此而理应被谴责?当然,假如你是温和的守旧分子,你可以因为有碍观瞻而谴责她们,但那是基于另一种的逻辑。 假如我们因为某一和平合法的言论可能激怒暴徒而谴责它,那就是在迁就和奖励暴行,假如这样的谴责起到了效果,压制了这些言论,那么暴徒便借助舆论压力而将自己的行为规范强加给了大众。 这一结果为“谁言辞冒犯我我就炸你全小区”的瞒旰狂暴作派创造了激励,告诉人们:谁想推行自己的信仰和规范,最好都这么做;你仇富吗?那就见谁开宝马就去炸他小区,然后他的邻居会去谴责他,迫使他接受你的简朴规范。 伊斯兰激进主义如今在全球所获得的处处被迁就、无人敢招惹丝毫的特殊地位,正是这一激励的结果,它不仅没有带来迁就者所希望的宗教宽容,反而让激进分子变得更加敏感狂暴,导致日益蔓延失控的宗教冲突。 若要避免这等荒唐局面,那么即便我们非常讨厌焚烧古兰经的做法,大声谴责它,可一旦有人因此而向焚烧者和他的邻居发动暴行,我们的谴责就应立即停止,转而将矛头指向暴徒,否则就会发出错误的信号,混淆了是非;而奥巴马作为总统,肩负保卫公民安全与自由的责任,更不能发出这样的错误信号,相反,此时他应该站到制片人身边,告诉他:请放心,在这个自由社会,你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对暴力威胁的迁就纵容,在普通百姓还只是道德问题,而对于政府,这么做已经违反了不偏袒任何宗教和教派的宪法原则,因为迁就的结果,为某些教派创造了免受言论冒犯的特殊地位,这是其他宗教都无缘享受的,而这仅仅是因为他们足够温和。 像道金斯这样的无神论者,四处宣讲基督教是文化毒瘤、教皇是罪犯的言论,许多基督徒深感被冒犯,可是哪位美国总统出面谴责过?假如有人贬低孔子焚烧《论语》呢?政治家会谴责吗?难道世人所崇尚的宗教宽容,指的是谁蛮横谁就不能招惹?  
[微言]科学与信仰

【2012-07-30】

@古希腊人: 我见不少持右派经济学观点的人士信仰新教。我想相信进化论和信基督教应该不搭配吧

@whigzhou: 先回答后半个问题,做基督徒与信进化论未必冲突,做基督徒可能只是认同某种文化,接受某些传统,实践某种生活方式,未必持有某种特定信仰,当然反思这些认同和实践或许会导致某种信仰,但人可以拒绝反思

@whigzhou: 即便基督徒身份意味着某种信仰,这样的信仰也可以有很多种,未必与进化论冲突;所谓信仰就是一个句号:追问的停止,人可以在追问链条的任何地方停下来,停下的地方很可能与进化论根本还没遭遇上,谈不上冲突;比如:我认定某些意义/价值/规范就是好的。←这个句号可以等价替换为“上帝是这么说的”

@whigzhou: 假如信仰只是针对我们的困惑所给出的一个自圆说法的话,它就与任何科学都不会冲突,只要你不从那个用来自圆的东西去推出比你所困惑内容更多的东西,比如,雷电让你困惑,你(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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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7-30】 @古希腊人: 我见不少持右派经济学观点的人士信仰新教。我想相信进化论和信基督教应该不搭配吧 @whigzhou: 先回答后半个问题,做基督徒与信进化论未必冲突,做基督徒可能只是认同某种文化,接受某些传统,实践某种生活方式,未必持有某种特定信仰,当然反思这些认同和实践或许会导致某种信仰,但人可以拒绝反思 @whigzhou: 即便基督徒身份意味着某种信仰,这样的信仰也可以有很多种,未必与进化论冲突;所谓信仰就是一个句号:追问的停止,人可以在追问链条的任何地方停下来,停下的地方很可能与进化论根本还没遭遇上,谈不上冲突;比如:我认定某些意义/价值/规范就是好的。←这个句号可以等价替换为“上帝是这么说的” @whigzhou: 假如信仰只是针对我们的困惑所给出的一个自圆说法的话,它就与任何科学都不会冲突,只要你不从那个用来自圆的东西去推出比你所困惑内容更多的东西,比如,雷电让你困惑,你用“上帝发怒”来自圆,这与科学毫不冲突,只有当你进而推断上帝发怒时还会做些什么、上帝何时会发怒时,才可能与科学冲突 @whigzhou: 可假如你如此推断,就不只是在信仰,而是在提出科学假说(因为这些额外推断是可证伪的)了,那就可能与既已得到公认的科学理论相冲突 @whigzhou: 类似话题以前讨论过 http://t.cn/zWCUZsG @whigzhou: 举个例子,你接受“偷盗是罪恶的”这条规范,你给出的理由是“上帝如此教导我们”,而科学家发现这规范是协调博弈和文化进化的结果,但这两种说法丝毫不冲突,因为上帝完全可能以科学家所发现的那种方式来“教导”我们。更一般的说,作为最终归因对象的上帝,可能承载任何归因,这是显然的,对吧? @whigzhou: 再举个例子,你断言“上帝创造了生命”,而进化论认为生命是经由进化过程从无生命物质中产生的,这两种说法同样丝毫不冲突,因为上帝完全可能以进化论所描述的方式来创造生命,只有当你试图具体描述上帝是如何创造生命时,才可能与进化论冲突,但那么做时,你已不是仅仅在信仰,而是在提出科学假说了 @艾里克卡特曼: 满足你的理论的前提条件是,“上帝”其实等同于非人格化的自然规律。那是没冲突。 @whigzhou: 就算人格化也未必冲突,只要你不超出经验而对他的“脾性”作额外的揣摩就不会冲突 @whigzhou: 对自然神论者来说,上帝与“自然之母”只是用词不同,但对其他人,信仰也可以是对待未知的态度不同 @whigzhou: 比如对“为何会有生物这么复杂神奇的东西”这种问题,人可以简单满足于“上帝创造了它”的说法,懒得去考究琢磨,甚至懒得去倾听和分辨科学已经提出的种种解释,这里同样没有冲突 @13space: 很明显,创造是一种突变。而进化是按照某标准的分解,直到不能不想分为止 @whigzhou: 我看没这么明显,比如你为一只母鸡安排了各种恰当条件,然后她下了个蛋,这为何不能算是你“创造”这个蛋的方式? @13space:= =说明显,是说抽象和概括来看。如果只论输入(可无输入)和输出的话,那么在总括层次,这确实可以看做是一个”创造“的过程。当然这也可以细化,只是这时候的”创造“就不单是输出物了,而包括输出处理要素和过程 @whigzhou: 我说的就是不能具体和细化黑箱里面的东西嘛,否则就是在提出科学假说了 @whigzhou: 人择原理也是一种信仰。在不可观察不可实证的空间内,你可以天花乱坠的妆点自己的信仰,比如Lee Smolin认为每个黑洞的“另一边”都是一个基础常数有所不同的宇宙 http://t.cn/zWC4mnB //信仰也可以是对待未知的态度不同 @whigzhou: 限度是不能越过“可实证”这条边界 @whigzhou: 其实,“可实证”这条边界也始终在随人的认识能力而移动,在不久的过去,“意志”之类的东西还被认为是不可实证的,现在越来越不是了 @JohnnyTong假装是学者 最近在读普利策历史获奖作"Summer for God“,专门讲20世纪田纳西的Scope Trial。其实那次进化论与基督教的较量背后影藏的是Majoritarian和Individual Liberty的较量,本来就不该狭隘的理解为基督教和进化论的冲突,说到底还是Majority Rule的问题 @whigzhou: 我倒觉得问题在公立教育 @whigzhou: 本来,信旧约还是信进化论是个人的事情,学校可以选择允不允许教,教师要讲进化论可以选择允许讲的学校,家长不想让孩子听进化论就选不许教的学校,但公立教育把个人选择变成了公共选择。 @stevenzyc: 家长就有权对孩子进行洗脑吗?让孩子进入宗教场所这种洗脑方式和少先队这种有区别吗?我觉得孩子就不应该接触任何宗教政治宣传 @whigzhou: 如果“洗脑”是指使之未经理性思考和自觉选择而习得某些文化/传统/规范/价值观的话,这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是必须的,通常也是难以避免的,除非你把他禁闭起来 @whigzhou: 他习得的文化也必定会影响其日后的政治倾向,你不可能在让他健康成年的同时拥有一张价值观和政治白纸 @whigzhou: 在宗教构成了文化/习俗/价值观传承的重要载体的条件下,反宗教教育本身就是在灌输一种强烈的价值观和政治倾向 @stevenzyc: 关键是孩子没有判断力,很多家长不管自己的孩子是否喜欢,让他们接受宗教仪式成为教徒.对于孩子来说这种洗脑的影响是很严重,更不用说一些宗教气氛比较浓厚的国家地区了 @whigzhou: 每一步都是滑坡和臆测,成为教徒多大程度上是家长强制结果?影响什么了?怎么严重法?宗教气氛浓生活就更差了? @古希腊人: 对大多数人而言,从小接受的教育很难改变。美国反同的人打出的标语“人类的祖先是亚当和夏娃,不是亚当和亚当”;从小被告知中医治本西医治标的人现在也很难被说服;而我从小接受无 @whigzhou: 这个判断我完全不同意。好,算它成立,你为啥要他们“改变”?那么多虔诚信徒不是活得很好死的也很好? @古希腊人: “改变”好不好属于价值判断,我只是说很难改变,没说对错。 @whigzhou: 好,那我们再讨论你那个判断,你怎么看下面这个数据:approximately 100 million citizens consider themselves Russian Orthodox Christians, amounting to 70% of population http://t.cn/zWCtO6Z  
[微言]信仰

【2012-07-04】

@牛大兽医 您信神(宗教吗)?还是不可知论者?

@whigzhou: 是这样的,说信仰之前,最好先说说信仰的内容,说信神之前,要先说说你要信的神有些什么特性;先看两种情况:假如神什么也不做,那么信不信都没关系,即信仰内容是空的,假如他什么都做,那么,说“神如何如何”便完全等价于“发生了某某事情”

@whigzhou: 所以,日常说的信仰,指的应该都是“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的神,那就得先说清楚他为些什么,何时为,怎么为,否则,信与不信不存在有意义的差别。

@whigzhou: 可是,假如我们能如此描述神,那(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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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7-04】 @牛大兽医 您信神(宗教吗)?还是不可知论者? @whigzhou: 是这样的,说信仰之前,最好先说说信仰的内容,说信神之前,要先说说你要信的神有些什么特性;先看两种情况:假如神什么也不做,那么信不信都没关系,即信仰内容是空的,假如他什么都做,那么,说“神如何如何”便完全等价于“发生了某某事情” @whigzhou: 所以,日常说的信仰,指的应该都是“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的神,那就得先说清楚他为些什么,何时为,怎么为,否则,信与不信不存在有意义的差别。 @whigzhou: 可是,假如我们能如此描述神,那么他和一个自然律之下的实体(比如一个具有非凡物理属性的星体)又有何区别? @tertio: 不许两头堵! @whigzhou: 呵呵,三总明鉴,本来应该开着这个口等鱼游进来的 @sw小橘子: 主要是非凡的程度超出了人们对于物理和实体概念的接受能力。 @whigzhou: 那不只是如何修正物理学的问题吗? @sw小橘子: 那也只对有足够抽象能力的人有用嘛 @whigzhou: 宗教在达到一神教阶段之后已经有了这样的抽象能力,而多神教的诸神和万物有灵论的诸灵,倒真是自然律下的实体,只是禀赋非凡而已 @sw小橘子: 对不接受操作性定义的人们,你说啥都没用 @whigzhou: 那当然,不追求有用,只和对信仰之哲学面感兴趣的朋友讨论  
[微言]船票与福音

(咦?怎么刚好轮到今天?莫非…)

【2012-05-27】

@whigzhou: #饭文#埃及,下一个伊朗?还是土耳其?或者泰国? http://t.cn/S5v7BZ ……兄弟会在这次革命过程中展现了惊人的动员组织能力和高超的政治技巧,低调克制、进退有据;他们现在宣称自己是温和伊斯兰主义,但这显然是策略性的,恐怕也没多少人会相信,因为真正的温和派早在96年就分裂出去了;况且,以……

@踢星星: 没有自由的民主?但是没有民主,这里的自由也无从成长?没有万全策

@whigzhou: 那可未必,忘了四小龙了?

@踢星星: 那么辉总还是可以乐观点,毕竟埃及还是在美国监护之下啊

@whigzhou: 我一直(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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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么刚好轮到今天?莫非...) 【2012-05-27】 @whigzhou: #饭文#埃及,下一个伊朗?还是土耳其?或者泰国? http://t.cn/S5v7BZ ……兄弟会在这次革命过程中展现了惊人的动员组织能力和高超的政治技巧,低调克制、进退有据;他们现在宣称自己是温和伊斯兰主义,但这显然是策略性的,恐怕也没多少人会相信,因为真正的温和派早在96年就分裂出去了;况且,以…… @踢星星: 没有自由的民主?但是没有民主,这里的自由也无从成长?没有万全策 @whigzhou: 那可未必,忘了四小龙了? @踢星星: 那么辉总还是可以乐观点,毕竟埃及还是在美国监护之下啊 @whigzhou: 我一直都很乐观,因为我对这个世界的期望低的吓人 @acparty: 他们抵触的是现代文明,恢复的是中世纪的宗教传统,看起来是激进的,但这种激进是为了回到过去,骨子里还是保守。 @whigzhou: 他们抵触的是现代主流文明,他们本身也构成了现代文明的一部分,古代既不存在这种意识形态,也未出现过他们试图建立的那种社会,他们很像当初的新教加尔文派 @黄章晋ster:他们用来阐述回到“传统”的逻辑和道理,来自典型的现代思潮的若干流派。 @旁观用: 无民主有自由(主要是经济自由)的例子还有皮氏智利。问题是这些不民主而自由的政权大多连自己都保不住。也可以说普通人不经训练也能走钢丝,但其实绝大多数只能走两步,普通人走钢丝的说法没意义啊 @whigzhou: 是啊,耶稣没保证救每个人嘛,美军也没有 @喂羊的月亮熊: 耶稣不太保证的。美军则不知道。 @whigzhou: 呵呵,我不久前还跟人说:福音起初叫“奥秘”,就像2012船票,只送亲友,不随便对人说的,后来船没来才变成福音到处宣讲了 @whigzhou: 所以嘛,到处宣扬使劲让你信的,都是作废的旧船票 @whigzhou: 所以早期修道士都躲的远远的,非洲沙漠里、爱尔兰崖壁上,那是怕泄露奥秘,到时候挤不上船就悲剧了 @喂羊的月亮熊: 船没来伊讲。请教两个问题。神是否只对选民尤太人有效?因信而得救还是因行而得救? @whigzhou: 这个恐怕都是各说各话吧,加尔文不是还说unconditional election嘛 @喂羊的月亮熊 unconditional eletion到底是什么意思? @whigzhou: 大概就是类似宿命论的意思吧,谁获救是上帝早就定好了的,跟他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没关系 @whigzhou: 新教运动当然是一次思想/言论/信仰大解放,可千万别以为他们的思考有多高明多进步,那阵势很像刚有网络时一下子冒出大批网上思想家一样  
[微言]成功学与宗教

【2012-04-25】

@tertio:成功学可能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些人就是可以靠成功学激励自己勤奋上进,虽然你看着又曲解又三俗,但人家奔着奔着就发了。这跟书里到底说了什么道理无关,跟心理激励有关,在奔前途上的时间和功夫到了位,成功也就有了更大的可能。

@tertio:更何况,有不少道理是能够导致正确的行动的。

@tertio:举那个犹太人骗小孩的例子,读这本书的人也不会当真把自己小孩往地上摔

@whigzhou: 是啊,真能安慰人的安慰剂就是好安慰剂,可这个“好”仅仅是它作为安慰剂的(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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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4-25】 @tertio:成功学可能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些人就是可以靠成功学激励自己勤奋上进,虽然你看着又曲解又三俗,但人家奔着奔着就发了。这跟书里到底说了什么道理无关,跟心理激励有关,在奔前途上的时间和功夫到了位,成功也就有了更大的可能。 @tertio:更何况,有不少道理是能够导致正确的行动的。 @tertio:举那个犹太人骗小孩的例子,读这本书的人也不会当真把自己小孩往地上摔 @whigzhou: 是啊,真能安慰人的安慰剂就是好安慰剂,可这个“好”仅仅是它作为安慰剂的“功能之好” @whigzhou: 用丹内特的话(针对宗教的)说,能哄小孩的东西自然有其(功能主义的)价值,可现在我们早已不是小孩了,再也无法被这些东西哄住了,必须将信念建立在更加牢靠的基础上 @开心的小又又: 想请问一下,建立信念所须的“更加牢靠的基础”,包括一个人拥有的关系背景么?对不起知道问题很没水平,作为一个活在国企环境里的员工,特别困惑 @whigzhou: 哦,我指的是一套与现代科学兼容的价值和伦理体系,这样的系统自然要能够有助于你形成对此类关系的态度,才算是牢靠的 @whigzhou: 比如你需要向孩子解释为何那么做是错的、那些是值得珍惜的、这种情形下他要对后果负责……假如你的解释都是基于那些受过良好教育者都会觉得荒诞无稽的说辞,那不久之后他就会觉得被你欺骗了,这样前面那些解释便可能起了相反作用,尽管这套说辞在历史上曾经起过很好的作用 @whigzhou: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你尝试说服自己的时候,也适用于你与他人讨论此类问题的时候,简言之,迷信确有其功能,可一旦你认识到那是迷信,这功能就丧失了,至少靠不住了  
饭文#Y6:花和尚犯了什么法?

花和尚犯了什么法?
辉格
2012年4月10日

最近,一对“和尚兄弟”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美女、出入豪华酒店、存取巨款的照片在网上风传,引来纷纷嘲笑、不齿、反感、乃至义愤;后来,当两位花和尚又来到法源寺拍照时,被寺内僧众认出并报警,随后被警方拘捕。

事后,中国佛教协会发言人普正法师在记者会上谴责这“两位青年的所作所为是对佛教形象的诋毁,伤害了广大佛教徒的感情”,并“呼吁社会各界对此类事件进行深刻揭露和澄清,使其没有容身之地,还佛门一个清净”。

对于花和尚或假和尚的招摇之举,佛教界人士和信众的反感和义愤是(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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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和尚犯了什么法? 辉格 2012年4月10日 最近,一对“和尚兄弟”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美女、出入豪华酒店、存取巨款的照片在网上风传,引来纷纷嘲笑、不齿、反感、乃至义愤;后来,当两位花和尚又来到法源寺拍照时,被寺内僧众认出并报警,随后被警方拘捕。 事后,中国佛教协会发言人普正法师在记者会上谴责这“两位青年的所作所为是对佛教形象的诋毁,伤害了广大佛教徒的感情”,并“呼吁社会各界对此类事件进行深刻揭露和澄清,使其没有容身之地,还佛门一个清净”。 对于花和尚或假和尚的招摇之举,佛教界人士和信众的反感和义愤是容易理解的,不过他们的报警和警方的拘捕行动却将此问题推入了司法程序,这就难免让人疑惑:这两位“假和尚”究竟是以什么罪名或嫌疑而被指控的?是“擅自穿着僧衣”?穿僧衣出入需要事先取得谁的授权吗?还是“不守僧道”?僧侣果真有法律义务遵守戒律或超出常人的行为规范吗? 假如能对花和尚行径提出某种指控,我能想到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佛教僧侣作为一个集体的声誉可能因此而遭受损害,或者说,“和尚”这个称谓或形象符号被污损了,因而间接损害了仍在使用这一符号的僧侣们的声誉。 可是,损害未必构成侵权,侵权的前提是存在可被侵犯的权利,这意味着,和尚称谓具有某种排他性,并且僧侣集体在过去确实保有着使用该称谓的排他性,也保有着与该称谓密切联系在一起的行为约束和公共声誉;然而,事实恐怕并不支持这些主张。 历史上,佛教僧侣组织始终是很松散的,不像罗马教会,并没有统一的戒律和规范,更不存在监督和执行这些规范的类教会组织,各寺院基本上是独立和自治的,因而不存在某种准入门槛来限制个人自行出家或建立自己的新僧团或新寺院,只要他能赢得自己的信徒和施主,当某人宣称自己是和尚时,其他僧侣并不拥有什么有效手段来阻止他。 其次,和尚称谓与特定品行和声誉之间,果真存在普遍而牢固的联系吗?这种联系是否达到了法律值得视为一种权利而加以保护的程度?这是大为可疑的,自古以来不守戒律的花和尚就不少见,史上多次灭佛运动也都与僧侣的穷奢极欲有关,近古江南繁华地区的一些尼姑庵甚至以风月著称,而当今,许多寺院都已不再要求其僧侣恪守戒律,甚至结婚生子都没问题,既然可以结婚,就不能不让他们谈恋爱和搂抱女友吧? 第二个理由是,僧侣不仅是一种身份,也常常是一种职业,他们为信众提供各种宗教服务,而许多施主接受其服务是以相信他们是遵守戒律的“真正”僧侣为前提的,因而他们不守僧道的行为便对其施主构成了一种欺诈。 这条理由未必与本案有关,不知那两位青年是否曾以僧侣名义为信众提供服务,并试图让对方相信他们是守戒律的;不过它在其他类似案例中或许是有意义的,不难相信,有些施主确实会相信为其提供服务的僧侣是守戒律的,而一旦发现事实相反后会有受骗的感觉,他们甚至会认为那些宗教服务会因此而丧失“法力”而变得无效果。 可问题是,僧侣在提供服务时是否承诺了他们的守戒?假如没有承诺,那么施主的此等信念和预期是否合理?假如不够合理,是否有理由得到法律保护?这同样是大有疑问的,上述信念在古代或许还有些合理,但在近现代已很不合理且越来越不合理了,许多寺院在其招聘广告中早已公开承认不要求僧侣守戒了,施主们怎么还有理由如此天真的一厢情愿呢?
[微言]穆斯林头巾

【2011-12-14】

@whigzhou: 法式自由主义可真深奥 //法国妇女因戴伊斯兰面纱被判入狱_网易新闻中心 http://t.cn/St80UY 2011年4月11日,Hind Ahmas因为在法国爱丽舍宫外佩戴面纱而遭逮捕。12月12日,她被巴黎郊区莫克斯刑事法院审判官判处两年监禁。萨科齐表示,佩戴面纱的禁令并非针对穆斯林,而仅仅是要让法国社会更加包容

@猞猁雪球:我觉得萨科齐这个说法是发自肺腑的。伊斯兰妇女之所以戴面纱、很可能是由于受到丈夫或男性亲属的隐性威(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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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14】 @whigzhou: 法式自由主义可真深奥 //法国妇女因戴伊斯兰面纱被判入狱_网易新闻中心 http://t.cn/St80UY 2011年4月11日,Hind Ahmas因为在法国爱丽舍宫外佩戴面纱而遭逮捕。12月12日,她被巴黎郊区莫克斯刑事法院审判官判处两年监禁。萨科齐表示,佩戴面纱的禁令并非针对穆斯林,而仅仅是要让法国社会更加包容 @猞猁雪球:我觉得萨科齐这个说法是发自肺腑的。伊斯兰妇女之所以戴面纱、很可能是由于受到丈夫或男性亲属的隐性威胁, 为了保彰她们自由不戴罩的权利, 直接禁了这种风俗是最现实可行的办法。除非西欧的政府文化发生质变, 敢于对穆斯林犯罪者严格依法---当前看来 @whigzhou: 我觉得这个解释比这条法律更骇人听闻 @茶博未: 我不知道此法的初衷。设想有个戴着袜子头套手里拿着玩具枪的人出现在国有银行的营业点大厅里,立法禁止这种做法,是否合理,是可以讨论的吧? @whigzhou: 嗯,这条理由可以接受,但需要举证(证明构成了真实危险),但实际上既未成为主要理由,也未得到举证 @whigzhou: 况且假如以此为理由,口罩+墨镜+大衣也应同时禁止,但实际上同时被禁的是犹太小帽之类(如果我没记错) @whigzhou: 哦,查了一下,实际上法国有两条禁令,一是2004年禁止在公立中小学佩戴显著宗教符号(http://t.cn/SteOVp),二是今年4月禁止在公共场所蒙脸(http://t.cn/SteOQW),性质不同,但都涉及大头巾
[微言]宗教与文字

【2011-12-06】

@whigzhou: 宗教的力量主要来自其表达和组织形式,与教义关系不大,所有高级宗教的两大核心特征是:拥有经典和职业僧侣,有一群人,相信真理就在经典文本之中,这就构成了一个自我教育和训练的机制,让他们成为识字人,会读写,会利用文字远距离通信和积累知识,仅此一点,在古代已足以让僧侣组织拥有强大的力量

@whigzhou: 有人说佛教不入世是因为其消极主义教义,这是瞎扯,佛教在印度/西藏/东南亚(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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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06】 @whigzhou: 宗教的力量主要来自其表达和组织形式,与教义关系不大,所有高级宗教的两大核心特征是:拥有经典和职业僧侣,有一群人,相信真理就在经典文本之中,这就构成了一个自我教育和训练的机制,让他们成为识字人,会读写,会利用文字远距离通信和积累知识,仅此一点,在古代已足以让僧侣组织拥有强大的力量 @whigzhou: 有人说佛教不入世是因为其消极主义教义,这是瞎扯,佛教在印度/西藏/东南亚等流行婆罗米系文字或原本无文字的社会,都是入世的,在中国不入世是因为,学习用婆罗米系文字写成的经典(翻译都很不彻底)所带来的文字技能,在流行汉字的社会没多大用处,无法让僧侣组织获得特殊的力量。 @whigzhou: 实际上,佛教在初入中国时,是很想入世的,只是在多次灭佛运动中惨遭失败之后,才被迫出世隐遁了
宗教的力量:教义 vs 文字

宗教的力量主要来自其表达和组织形式,与教义关系不大,所有高级宗教的两大核心特征是:拥有经典和职业僧侣,有一群人,相信真理就在经典文本之中,这就构成了一个自我教育和训练的机制,让他们成为识字人,会读写,会利用文字远距离通信和积累知识,仅此一点,在古代已足以让僧侣组织拥有强大的力量。

文字技能给僧侣组织带来的成就,会让更多的人相信真理(或法力)就在他们掌握的经典之中,这一方面给教会提供了更广阔的僧侣来源,同时也让它更容易的获取更多成就,(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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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的力量主要来自其表达和组织形式,与教义关系不大,所有高级宗教的两大核心特征是:拥有经典和职业僧侣,有一群人,相信真理就在经典文本之中,这就构成了一个自我教育和训练的机制,让他们成为识字人,会读写,会利用文字远距离通信和积累知识,仅此一点,在古代已足以让僧侣组织拥有强大的力量。 文字技能给僧侣组织带来的成就,会让更多的人相信真理(或法力)就在他们掌握的经典之中,这一方面给教会提供了更广阔的僧侣来源,同时也让它更容易的获取更多成就,这就构成了一个正反馈回路。 有人说佛教不入世是因为其消极主义教义,这是瞎扯,佛教在印度/西藏/东南亚等流行婆罗米系文字或原本无文字的社会,都是入世的,在中国不入世是因为,学习用婆罗米系文字写成的经典(翻译都很不彻底)所带来的文字技能,在流行汉字的社会没多大用处,无法让僧侣组织获得特殊的力量。 实际上,佛教在初入中国时,是很想入世的,只是在多次灭佛运动中惨遭失败之后,才被迫出世隐遁了。
饭文#N2: 韩国传教士为何这般狂热?

韩国传教士为何这般狂热?
辉格
2010年7月27日

近日,一名韩国传教士因为被怀疑有传教活动而在利比亚遭拘捕,利比亚还因此而中断了在韩国的领事业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传教活动而导致韩国与伊斯兰国家的外交冲突了,过去几年,在阿富汗、伊拉克、也门、约旦等等国家,都发生了韩国传教士遭地方武装绑架或被当地政府驱逐的事件。

作为美国反恐战争的积极盟友,韩国向伊拉克和阿富汗派出了不少重建和援助部队,同时也有许多民间组织和志愿者前往帮忙,其中便以教会组织居多;他们所招惹得外交风波常将韩国政府置于十分尴尬的境地,尽管后者屡次劝阻境外传教活动,但由于基督教已成长为韩国第一(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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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传教士为何这般狂热? 辉格 2010年7月27日 近日,一名韩国传教士因为被怀疑有传教活动而在利比亚遭拘捕,利比亚还因此而中断了在韩国的领事业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传教活动而导致韩国与伊斯兰国家的外交冲突了,过去几年,在阿富汗、伊拉克、也门、约旦等等国家,都发生了韩国传教士遭地方武装绑架或被当地政府驱逐的事件。 作为美国反恐战争的积极盟友,韩国向伊拉克和阿富汗派出了不少重建和援助部队,同时也有许多民间组织和志愿者前往帮忙,其中便以教会组织居多;他们所招惹得外交风波常将韩国政府置于十分尴尬的境地,尽管后者屡次劝阻境外传教活动,但由于基督教已成长为韩国第一大宗教,而且基督徒选民十分在意候选人的信仰,因而政府也是投鼠忌器,不敢过分压制。 无论以绝对数还是人口比例计,韩国都已成为仅次于菲律宾的亚洲第二大基督教国家;基督教在韩国的发展异常活跃,不仅体现在信徒人数的庞大,更体现在信徒们高昂的宗教热忱,新教派的大量涌现,和积极甚至狂热的对外传教活动;韩国各教派共向海外派出了两万多名传教士,这一数字仅次于宗教基础最为深厚稳固的美国。 这一景象,与我们在韩剧中所看到的那个韩国似乎大相径庭,在许多人眼里,韩国是一个保留了儒家传统的社会;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个被华夏文化熏陶了两千多年的韩国社会,如此热情的拥抱基督教,并在对外传教上表现出这般狂热? 答案或许就在问题之中,韩国基督徒所表现出的积极和热忱,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急于想摆脱自己身上难以抹去的东方印迹;一旦决定投入西方基督文化的怀抱,那些挥之不去的儒家文化和佛教传统,似乎就成了他们身为基督徒的先天不足甚至历史污点,就像文革中那些出身不好的资本家子弟,为了向组织证明自己的忠诚和坚定,也表现出异常的决绝和狂热,不惜与父母反目成仇,而在知青上山下乡运动中更是冲在最前面——把我派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接受考验吧! 这种狂热常常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传教者们会故意去招惹和激怒异教地区的民众和政府,诱使他们来迫害自己,以便获得受难、殉教、最终成为圣徒的机会;这在外人看来好像难以理解,但确实广泛存在于那些处于扩张期的教派中。 纵观各种教派的发展历史,可以发现,类似的狂热其实普遍存在于各种新兴的教派、新近皈依的信徒,以及刚刚从异教统治中获得解放的教区;比如西班牙,在与阿拉伯王朝长达七百年的拉锯战之后,西班牙文化和语言已深受阿拉伯影响,于是,一旦基督教得以光复,西班牙基督徒变得极为狂热,他们急于要与这段历史和它所留下的痕迹彻底决裂,因而在对外传教、征服、迫使殖民地该宗、在欧洲迫害新教徒、审查消灭异端等方面,都表现的非常积极。 对于传统教区的信众来说,教徒身份是与生俱来的,他从其所成长的文化环境中未经思考和选择而自然的获得了信仰,既然不是自己的选择,也就无须为此而辩护和证明,因而信仰问题通常不会给他带来焦虑;然而,新教派的加入者、新兴教区的皈依或该宗者,就很难避免这种焦虑了;首先,如上所述,他需要与他所来自的那个文化传统划清界线,其次,他还要时刻应付来自他身边的异教人群的种种鄙视、嘲讽和非难。 正是这种对抗性的氛围,激发和强化了他自我辩护和自我证明的冲动;由于宗教信条和戒律常常与习俗、常识和理性发生激烈冲突,新皈依者必须有坚韧顽固的自我辩护能力才能坚持下来,这就是他们为何总是那么狂热的缘故,因为非如此者早就放弃退出了。 正如我们经常看到的那样,人一旦陷入自我辩护的循环,就能够堂然无视一切反面证据,他们总是能通过各种神奇的迂回曲折,将旁人看来明白无误的反证,解释成自己信仰的又一次确证,或者对手垂死挣扎般的捏造和诋毁;在这样的循环中,他的认知能力、想象力和思维的空间,也就会变得越来越狭窄。 自我辩护和它所激发的狂热对于宗教传播的重要性,在预言问题上体现的最充分;许多教派都有预言,而且任何教派都不会因为预言落空而破产,实际上,著名的预言都落空了,而每次落空都促进了教派大发展;基督教曾预言了耶稣的复活和千禧年弥赛亚的降临,现在第二个千禧年已经过去了,弥赛亚没来,不过没关系,人们决定把它推迟到2012年,当然,届时还会再推迟的。 宗教只是一个较为纯粹的例子,新皈依者的自我辩护效应,可以在各种文化和组织现象中观察到,从文化传统、生活方式,到政治派系和学术门派;比如,在欧洲的反犹浪潮中,许多积极反犹者本身就是犹太人,在一两代之前该了宗,急于抹去自己的犹太特性,伊朗总统内贾德就是个最新例子。 这种情结还以另一种方式表现在学术和文艺界,由于犹太社区素以浓厚的商业传统著称,所以,那些进入学术和艺术界的犹太人,往往比他们的同行更激烈的反商业和反资本主义,他们急切的要洗掉祖宗留在他们身上的铜臭味。
基督教札记#5:英国的脱离和威尼斯的留下

(按:上一篇里我用了狂犬病毒的例子来解释一种观念传播机制,给一些基督教朋友带来了不快,在此向他们道歉,其实,我使用这个类比绝不带有任何贬低的意思。)

12)神圣帝国

我已多次强调,教会组织扩张的非暴力特点,是个独特的现象,并且,它在西欧导致了一种在别处见不到的二元权力结构:许多地方性的封建君主,和一个全局的等级组织,交叠在一起。

教会的非暴力性是这种二元结构得以存在的前提,如果教会一开始就依靠武力,就使自己成了所有君主的敌人,其传播和组织扩张都将无法如此顺利实现;但是,无论是非暴力性,还是二元结构,都不是教会领袖们有意识的安排,而是一种非意图的结果,即便他们有所意识,也只是一种阶段性策略。

他们的最终理想,是要在人间建立普世帝国,那将是一个由教会拥有至(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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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上一篇里我用了狂犬病毒的例子来解释一种观念传播机制,给一些基督教朋友带来了不快,在此向他们道歉,其实,我使用这个类比绝不带有任何贬低的意思。) 12)神圣帝国 我已多次强调,教会组织扩张的非暴力特点,是个独特的现象,并且,它在西欧导致了一种在别处见不到的二元权力结构:许多地方性的封建君主,和一个全局的等级组织,交叠在一起。 教会的非暴力性是这种二元结构得以存在的前提,如果教会一开始就依靠武力,就使自己成了所有君主的敌人,其传播和组织扩张都将无法如此顺利实现;但是,无论是非暴力性,还是二元结构,都不是教会领袖们有意识的安排,而是一种非意图的结果,即便他们有所意识,也只是一种阶段性策略。 他们的最终理想,是要在人间建立普世帝国,那将是一个由教会拥有至上权力的等级化帝国,而教皇无疑将处于权力金字塔的顶端;一千多年里,创建神圣罗马帝国的努力从未停止,如果当初他们真的成功了,教皇将是党委书记,而皇帝只是国家主席,以教会已经发展出的强大组织能力,党指挥枪的原则,应该是不难实行的。 这一千年里,教权与君权的相互利用、拉锯争夺,始终是西欧政治的一大主题;教会将其组织能力转变为世俗权力的努力,在不同地区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大致上与距离成正相关;在罗马附近的北意大利,教皇差不多成了一个世俗君主(即所谓的教皇国),这大概也是在西欧诸民族中,意大利民族国家最晚出现的原因。 神圣罗马帝国有些时候是皇帝利用来控制诸侯的工具,而有些时候则是教皇权力向俗界渗透的工具,这一点,从许多对立皇帝和对立教皇之间的冲突中,不难看出。 这种较量的性质,从英格兰等北欧国家的历史中,或许更容易看清,因为以不列颠的遥远,还有海峡的阻隔,教皇想凭借武力施加控制(比如像他对付威尼斯那样),几乎不可能;教会方面在较量中所凭借的,只能是对信众的影响力、对文化资源的控制、和教会自身的组织能力。 13)英国的脱离 把英国教会从罗马的独立称为新教改革,把脱离后的英国称为新教国家,其实是不准确的;尽管英国教会改革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新教运动这一大背景,但这一改革本身却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新教改革。 15世纪开始的教会分裂和教权瓦解过程中,实际上存在两条主线,一条是教会内部的分裂、教众的分化和新教派的大量涌现,另一条则是近代民族国家的崛起和王权-教权长期较量中力量平衡的打破,英国的脱离主要是后一种。 脱离后的英国教会,虽实施了一些仪式上的改革,但那都是些枝节问题,大致上,它保留了天主教教义、信条、教会的科层化组织结构;英国国教会也没有打算容纳那些真正的新教教派,比如清教徒,后者在改革之后的很长时间内,在英国仍是受压制甚至遭迫害的,所以才会有很多清教徒去美国建立新家园,至于宗教宽容和信仰自由,那是更晚的事情。 所以,驱动改革的力量,不是信仰上的分歧,也不是组织上的变化,而是政治性的权力较量,这一较量从亨利二世开始,一直持续到亨利八世;在脱离之前,双方大致达成了这样一种妥协:教会组织遵循双重效忠原则,作为罗马教会的分支机构,它在宗教事务上效忠于教会本身的等级结构,即修道院接受主教领导、主教接受大主教领导,大主教接受教皇领导;而在世俗事务上(主要是那些涉及封建义务的事情),主教作为一级承租人(即直接封臣)效忠于其领主(通常是国王),以其所拥有的土地承担封建义务,也就是说,在封建系统中,主教和伯爵的地位是相当的。 这一双重效忠模式,经过亨利二世开始的一系列较量之后,在大宪章时代便已确立下来,不过,这一平衡中留下了一个此后引出大量纠纷的后门:婚姻;教会坚持认为婚姻属于宗教事务,因而受教会法管辖,在这一点上他们还颇为成功,但问题是,婚姻关系严重影响封建契约关系,特别是土地继承,结果,婚姻就被教会利用作为干预世俗事务、与王权较量的关键工具。 教会在运用这一工具时的目标主要有两个:获取土地和削弱王权,而达成目标的途径则只须一个:尽可能让国王和贵族绝嗣;首先,绝后就没了继承人,从而降低了他们将土地捐赠给教会的机会成本,其次,对于国王,连续几代无争议的常规继位,通常会加强王权,而绝嗣就意味着相对弱势的女王、幼主、外来继位者、合法性可疑的远房继承人,等等,这些都会削弱王权,而教会则可乘机扩张权力,这一手法在中国历史上也很常见,宦官、外戚、太后们都玩过。 为了把这工具运用到极致,教会把禁止通婚的亲等从三代一直扩大到了七代,实际上,若严格执行这条规定,贵族和国王们在他们的整个西欧通婚圈内,根本就找不到合法通婚对象,也无法掌握检查合法性所需的足够信息;而教会的策略是,在你结婚的时候,对三代以外的血缘关系故意视而不见,等到和你发生利益冲突了,就拿这个来说事儿,只要下功夫一查,几乎个个都能查出问题来——对此种手法,我们更不会陌生了吧,呵呵。 所以,亨利八世的婚姻问题最终导致英国脱离,并非偶然。 14)威尼斯的留下 在主权-教权较量这条主线中,威尼斯是另一个很有启发的案例,威尼斯共和国直到被拿破仑消灭之时,就一直是天主教国家,但这并不是它离罗马太近因而受教皇控制的结果,恰好相反,这是它太强大太独立因而始终免于教皇控制的结果。 威尼斯虽普遍信奉天主教,也接受教会任命的主教,但却始终是个非常世俗化的国家,其独特的宪政结构中,从一开始就排除了教会的政治影响,教士甚至被禁止担任公职,教会影响力仅仅体现在一些涉及教义信条的具体案件的审理中,十人团有时会考虑教皇的意见。 在威尼斯,宗教被很好的隔离在政治和法律之外,这一点,从其对待异端的方式上也可以看出,新教运动中,大量新教小册子都是在威尼斯出版印刷的,数量可能不亚于新教重地荷兰,许多不被罗马所接受的思想活跃人士都在威尼斯和帕多瓦(威尼斯的领地)得到庇护和赞助,当初伽利略要是老老实实呆在帕多瓦,是不会被教会审判和禁锢的。 正是威尼斯维护独立、免受教会干预的强大能力,使其不必实施宗教改革,或者脱离教会;对此,罗马当然是很恼火的,教会把教权渗透进威尼斯的努力一直就未停息,这一努力在1508年达到顶峰,教皇组织了强大的康布雷联盟进攻威尼斯,几乎灭了它,但尽管威尼斯失去了所有大陆领土,却保住了其湖上大本营。 此后在与教皇时断时续的冲突中,威尼斯屡次被施以绝罚(interdict),但几乎每次都是教皇在毫无收获的情况下让步,1608年那一次,威尼斯就差一点学英国那样脱离,结果还是以教皇让步告终,否则,威尼斯将是另一个英国。
基督教札记#4:罗马的组织奇迹

忙着挣饭钱,把这个话题中断了两个星期,今天总算可以继续了。

有朋友看了前几篇后,要我推荐一些延伸阅读的资料,实在是很惭愧,其实宗教方面我并没有针对性的深入阅读,我的印象主要来自对西方历史的阅读,都是一鳞半爪,所以一边写一边还得从维基上查证细节。

8)组织奇迹

我一开始就说了,天主教会是一个组织学上的奇迹,这是特指其在罗马帝国崩溃之后的经历,当然,在此之前,教会在传播上也很成功,但算不上奇迹,佛教在传播上同样成功,或许更成功。

天主教会的神奇之处在于,它能以非暴力的方式(而不是伊斯兰那样用刀剑),并且没有一个中央权力可依靠,却在大规模传播观念、符号和生活方式的同时,保持组织上的统一,而组织统一反过来又维护了教条、仪式和符号的统一,这是史无前例的;这一成就居然维持了一千年,而这一千年中居然没有第二个相似物出现,这就更加神奇了。

对这一奇迹我还找不到满意的解释,不过想法已经有一些了,我觉得以下两个因素可能是关键的:

a) 修道院+主教区这种巧妙的双重结构;

b) 教会对文字工具的掌握和日耳曼人的普遍文盲状态。

在分析教会组织成就之前,我们先来看一个对照案例。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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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挣饭钱,把这个话题中断了两个星期,今天总算可以继续了。 有朋友看了前几篇后,要我推荐一些延伸阅读的资料,实在是很惭愧,其实宗教方面我并没有针对性的深入阅读,我的印象主要来自对西方历史的阅读,都是一鳞半爪,所以一边写一边还得从维基上查证细节。 8)组织奇迹 我一开始就说了,天主教会是一个组织学上的奇迹,这是特指其在罗马帝国崩溃之后的经历,当然,在此之前,教会在传播上也很成功,但算不上奇迹,佛教在传播上同样成功,或许更成功。 天主教会的神奇之处在于,它能以非暴力的方式(而不是伊斯兰那样用刀剑),并且没有一个中央权力可依靠,却在大规模传播观念、符号和生活方式的同时,保持组织上的统一,而组织统一反过来又维护了教条、仪式和符号的统一,这是史无前例的;这一成就居然维持了一千年,而这一千年中居然没有第二个相似物出现,这就更加神奇了。 对这一奇迹我还找不到满意的解释,不过想法已经有一些了,我觉得以下两个因素可能是关键的: a) 修道院+主教区这种巧妙的双重结构; b) 教会对文字工具的掌握和日耳曼人的普遍文盲状态。 在分析教会组织成就之前,我们先来看一个对照案例。 9)奥古斯丁和伯拉纠 希波主教奥古斯丁后来成了大圣人,但在当时并不算特别杰出能干的人物,我拿他举例,是因为他与格利高里一世形成了有意思的对比,而后者在我看来恰是上述组织奇迹的代表人物。 奥古斯丁就像马克思,能说又能写,一写还一堆一堆的,但这种人在当时并不少见,罗马虽已衰日薄西山,毕竟人文风气尚在,不像后来的黑暗时代,会写字就很牛逼了。 若不是后来罗马教会的发达,奥古斯丁早就淹没在一大堆“哲人”之中,就像19世纪的无数主义家们一样,而不会像马克思那样成为“普世主义的经典作家”了。 与奥古斯丁同时代的,有个来自不列颠的凯尔特人,是个苦行僧,叫伯拉纠(Pelagius),同样能说会写,而且喜欢辩论,口才还很好;这家伙云游到罗马,在那儿听说了奥古斯丁的许多神学说辞(大致是些关于原罪和自由意志之类的东东,具体是些啥与我们这里的主题无关,实际上我也很少关心),他认为是胡扯,就发表了不少相反的观点,也博得了不少赞同。 后来,罗马城被阿拉里克攻破时,伯拉纠逃到了迦太基,在那儿继续跟奥古斯丁作对,两人还面对面交过手,似乎伯拉纠占了上风,一时间追随者颇多;可问题是,伯拉纠是个没有任何组织地位的云游僧,而人家奥古斯丁可是主教,况且北非还是他的地盘,岂能容你捣乱? 于是,奥古斯丁就召集了一次迦太基会议,让大伙儿站队表态,结果可想而知,伯拉纠被宣布为异端;可事情没这么简单,奥古斯丁只是几大主教之一,就算是其中最牛的一个,也不会你说啥就是啥,伯拉纠在罗马的追随者就很不服,更别说他在东方的追随者了。 当时的教会还没获得后来那种组织和控制能力,开会一决议,下面就只有通报传达组织学习深入领会统一思想积极落实的份了,那时的统一是借助帝国权力来实现的,奥古斯丁也不例外,他去找皇帝告了状,皇帝下了谕旨,罗马主教只好跟着表态,于是奥古斯丁就成伟大导师了。 10)修道院和禁欲主义 教会最重要的组织基础无疑是修道院,它既是知识和人才储备,又是前线战斗基地,也是主要财政基础,它既是党支部,又是党校,还是井冈山和南泥湾;修道院很像佛教寺院,他们的共同点或许可以解释两大宗教的组织和传播力,但修道院如果仅仅像佛寺,他们很快就会松散和分化,就像佛教那样。 但教会的诸多修道院上面还笼罩着一个科层结构——主教区,主教不仅控制着辖区内各修道院,还掌管着为当地教众提供宗教服务的教堂和神职机构;正是这种双重结构,既借助了修道院的强大资源和战斗力,也保持了组织统一性,如果只有修道院,会很快分裂,就像佛教,如果只有教区科层结构,会缺乏独立资源而依附于权力,就像东正教。 和佛教僧侣团体一样,修道院的组织力量来自独身、禁欲和生活上自给自足,从进化的角度,我们很难理解为何会有苦行、独身和禁欲之类的观念和行为会流行,而实际上,它们自古以来就很盛行,古代许多教派中都提倡独身和禁欲等反本能的戒律。 我也长期为此而困惑(四年前我在《观念的进化》一文中也讨论了这个问题),后来读了道金斯的《延伸的表现型》之后,才感觉有了眉目;所谓延伸表现型,(其第二种含义)是指,生物的身体或行为特性,并不全是它自己的基因组的设计结果,有时候也可能是其它基因组操纵的结果。 比如,有些蚂蚁在感染了一种病毒后,会坚持不懈的往草尖上爬,而这会大幅提高它们被食草动物吃进肚子的可能性,这正是那种病毒所希望的,因为食草动物消化道是它们繁殖传播的重要环节;还有一种昆虫,在被寄生虫感染后,肚子会鼓胀发红,变得跟附近一种浆果很像,于是吸引鸟来误食,而鸟肚子正是那寄生虫想去的地方。 所以,类似禁欲主义这种行为,即便对个体的价值是负的,也完全可能发生,只要它有助于传播导致这种行为的那些观念即可,这里,禁欲苦修行为就是包含了禁欲主义的基督教这个meme组在人类身上的延伸表现型,这样,我们不必追问禁欲对个体有何好处,而只须假定,人类群体中,至少有一部分人,对这一meme组是“易感的”,就像有些狗对狂犬病毒是易感的,会通过去咬其它狗而帮助病毒传播,显然,不会有人要求解释:咬其他狗对这只狗本身有啥好处? 当然,当寄生物的传播利益与寄主利益严重背离时,在寄生物利用易感群体传播自身的同时,它们其实也是在不断从寄主群体中清除易感者,最终可能再也找不到易感者了;这种事情meme组可能也经历过,比如,爱国主义把热血青年不断推到征兵站去,而战争的激烈热情仇恨光荣英雄友谊伟大又激起更多的爱国主义,最后,爱国热情易感基因的携带者们,都埋在坟墓里了,欧洲貌似就是如此。 但并不总是如此,假设某个基因的变异型,有75%的可能给个体带来20%的遗传增益,另外25%的可能(比如恰好与其他基因构成一个特定组合)是让他对禁欲主义易感,这个变异型就不会被排除出种群的基因库,这样,种群就能为禁欲主义源源不断的提供易感者了——这种解释就是所谓的副产品假说。 暂且如此假设之后,我们的问题就变成:禁欲行为对传播基督教(包括了禁欲主义本身)有啥好处?前面提到的那篇《观念的进化》中,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我再整理一下: a) 如zhangiii同学所说,性嫉妒和性竞争会破坏组织的团结; b) 独身、禁欲、不生育,这些都是为了切断与家庭与家族的关系,僧侣团本身是个仿家庭,若保留原有家庭家族关系,会造成利益冲突; c) 独身禁欲可以安抚其传教对象(教众)和传教合作者(国王和贵族),让他们放心:我们既不会勾搭你们的女儿和老婆,也不会盯上你们的钱包,因为这些我们都用不着。 d) 这条来自尼采,用他的话说,“我们在这方面很特别,所以你们也可以相信,我们在其他方面也很特别”,就是说,禁欲苦行甚至瑜伽式自残,是为了证明自己超越普通人而具有某些神性或超自然能力,从而提高其传教的说服力。 11)格利高里 正如保罗是基督教的真正创建者,格利高里是罗马教会的真正缔造者,从他开始,教会不再依靠皇帝,实际上,帝国在西方已不复存在,我说的奇迹,正是从他亲手开始的,如果说耶稣是马克思,保罗是罗莎·卢森堡,那格利高里就是列宁。 格利高里成就最典型的表现,是对英格兰的宗教征服,这一精心策划、组织严密的行动,证明了教廷对遥远教区的控制能力,为此后900年的教廷统治树立了模板。 对于格利高里的惊人成功,我能想出的最好的理由是,教会掌握了当时最先进的观念传播和组织控制工具——文字,在罗马帝国,这本不算什么,但现在帝国亡了,社会上层被换成了一群文盲,文职机构也不复存在——封建制不需要文官系统,以前吸引年轻人读书的激励消失了,接受教育既不能让他做官,也无法帮他混进由文盲武夫组成的上层社会,于是民间教育也消失了,书籍也很少看得见了。 结果,教会成了唯一继承了阅读书写能力和教育传统的地方,僧侣要花大量时间念诵和抄写经文,主教神父为提供宗教服务也需要识字,另外,为了给穷人治病(施舍和治病始终是主要的传教手段),他们还抄写许多古代医药著作,为了统一复活节等宗教节日的计算方法,他们也掌握不少天文和数学知识。 在修道院开始接纳非终身的修士之后,许多贵族都把孩子送去上学,实际上,早期的大学原本就是修道院,doctor这个词早先就是教书先生的意思。 格利高里是个非常老练的外交家,善于在各大权力之间周旋,而他的主要手段是写信,在任教皇的13年里,仅保留下来有据可查的,就有850封信,平均每5.5天一封。 派往英格兰的格利高里使团的经历,很好的展示了文字通信工具在组织控制中的关键作用,使团出发之前,格利高里就给沿路各法兰克君主和主教写了信,请求他们支持配合,他试图让他们相信,将主教区延伸到盎格鲁萨克逊人统治的英格兰,有助于加强法兰克人对其日耳曼兄弟的宗主地位。 但第一批使团刚走到半路就停住了,因为沿路获得的有关政治局势的信息,使情况看上去不像之前预料的,于是使团领导奥古斯丁(不是希波那个)赶回罗马,汇报最新情况并请求指示,还要求更显眼的头衔和介绍信,在此后的几年内,使团和教皇之间继续密集通信,而且不断派人返回要求新指示,或者派出新使团。 很明显,这个使团不是一个放出去的脱线气球,而更像一个可以从罗马遥控的拉线木偶,而用的线就是信件,大量与其他君主和主教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都掌握在格利高里自己手里,而这些关系是使团工作顺利推进的后勤保障,所以,前线使团一离开他的指示就会抓瞎,组织控制就以这种方式建立了起来。
基督教札记#3:早期的分裂

5)早期的分裂

早期的教会很松散,所谓主教不过是某个城市的基督徒社区的长老或头领,各主教间互不统属,也没什么等级结构,和集中式的人事任免机制,更没有征税权,那些都是后来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吵架是宗教的永恒主题,所以,要是照这么松散下去,分裂是迟早的事情,事实上,各社区之间和各主教之间,很快就吵得不可开交,意见纷纭,派别林立。

幸运的是,基督教及时的傍上了大款,在长期实行镇压政策之后(显然,对于这样到处砸人家神像的激烈教派,不镇压就是投降,不存在宽容和妥协的余地),罗马帝国在君士坦丁一个梦后的来了个180度转身,据说有高人在梦里建议他在盾牌上画上十字架,他让士兵照做了,结果取得一次关键胜利,于是基督教成了罗马国教。

正是因为傍上权力,才使得教会获得了财政资源、组织能力和信仰整肃能力,维持了组织和教义的统一;此后为统一信条而召开的几次宗教会议,都是由皇帝召集的,他们不想让教义分歧在臣民中引发冲突和骚乱,给政权带来麻烦。

所以,早期的几次分裂,虽然表面上是因为教义分歧,实际上是体现了罗马帝国的中央控制能力所能达到的边界,这一点反映了这一时期的教会,其组织和凝聚力还高度依赖于其所(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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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早期的分裂 早期的教会很松散,所谓主教不过是某个城市的基督徒社区的长老或头领,各主教间互不统属,也没什么等级结构,和集中式的人事任免机制,更没有征税权,那些都是后来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吵架是宗教的永恒主题,所以,要是照这么松散下去,分裂是迟早的事情,事实上,各社区之间和各主教之间,很快就吵得不可开交,意见纷纭,派别林立。 幸运的是,基督教及时的傍上了大款,在长期实行镇压政策之后(显然,对于这样到处砸人家神像的激烈教派,不镇压就是投降,不存在宽容和妥协的余地),罗马帝国在君士坦丁一个梦后的来了个180度转身,据说有高人在梦里建议他在盾牌上画上十字架,他让士兵照做了,结果取得一次关键胜利,于是基督教成了罗马国教。 正是因为傍上权力,才使得教会获得了财政资源、组织能力和信仰整肃能力,维持了组织和教义的统一;此后为统一信条而召开的几次宗教会议,都是由皇帝召集的,他们不想让教义分歧在臣民中引发冲突和骚乱,给政权带来麻烦。 所以,早期的几次分裂,虽然表面上是因为教义分歧,实际上是体现了罗马帝国的中央控制能力所能达到的边界,这一点反映了这一时期的教会,其组织和凝聚力还高度依赖于其所依附的权力,而不是它本身的自我维持能力。 后来东西分裂之后,东部教会始终延续了这种对权力的依赖性,直到近代仍是如此,只有罗马教会发展了自我维持和扩张的组织能力,我说的惊人成就和超前于时代的,指的正是后者。 6)亚述教会(Assyrian Church) 其实在东西分裂之前还有两次分裂,松鼠文章没提到,一次发生在第一次以弗所会议后,分出了聂斯托里派,正式名字叫东方亚述教会;此派一度规模不小,在整个波斯文化所及之处,都有分布,唐代传到中国的部分,叫景教。 按格鲁塞在《草原帝国》中的说法,蒙古贵族中信仰此派者颇多,特别是妇女,也因为这一点,当时欧洲君主们老是意淫要跟蒙古人联合攻灭阿拉伯,至少指望这些基督徒兄弟能放过欧洲一马,还派了好几个使团去大汗营帐宣教;其实蒙古人对各种宗教都持开放和宽容的态度,姑且听之,不会太认真,更不会因此影响其政治和军事选择,在日常实践中,还是以萨满为主。 聂斯托里派的分离,表面上是关于二性论的教义分歧,实际上是罗马和波斯两大帝国政治对抗的结果,所以很自然,分裂后的两派各自覆盖两大帝国的控制范围;假如没有后来的阿拉伯崛起,说不定这一派现在也不比东正教小。 7)东方正统教会(Oriental Orthodoxy) 此东方正统教不是常说的那个东正教,而是更早分裂出的一派,诞生于451年的卡尔西顿会议;同样,分裂的起因,表面上教义分歧,其实是几个主教对罗马主教核心地位的不服,而最终分裂成为事实,是因为帝国中央对这些教省丧失了控制能力。 很自然,分出去的都是帝国的边缘省份:亚历山大、安条克和耶路撒冷,这些也是早期基督社区之所在,这些教区资格老、距离远,希望保持以前各主教平起平坐的状态;可以看出,这一时期虽然罗马主教(即后来所称教皇)的中央控制能力逐步加强,但维持教会统一仍依赖于帝国权力。 东方正统教会一直保持到现在,但其实是好多个地区教会的松散组合,之所以能不吵架散伙,是因为这些地区相距遥远、互不接壤(远至亚美尼亚、埃塞俄比亚、印度),因而不会因政治冲突而不得不分裂。 附图:教会分化史 Christianity Branch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