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1月发表的文章(17)
辉格
@ 2021-01-31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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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31】
Napoleon Chagnon在 Noble Savages(第二章) 里提到,很多社会都有名字避讳(naming taboo),说汉语的对此都不会陌生,而且很容易理解,这种避讳通常是用来处理社会关系的,每个人都会获得很多个称呼,乳名,大名,表字,排行,亲属称谓,绰号,职务,头衔……,分别适用于不同的关系与场合,用来表达特定的亲疏尊卑和其他关系属性,而正式的大名只有在相当狭窄的范围内才适用,当你在和某人交往时,若突然改换称呼,那就是在宣示或确认一(more...)
标签:习俗 | 人类学 | 姓名 | 文化 | 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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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31】
Napoleon Chagnon在 Noble Savages(第二章) 里提到,很多社会都有名字避讳(naming taboo),说汉语的对此都不会陌生,而且很容易理解,这种避讳通常是用来处理社会关系的,每个人都会获得很多个称呼,乳名,大名,表字,排行,亲属称谓,绰号,职务,头衔……,分别适用于不同的关系与场合,用来表达特定的亲疏尊卑和其他关系属性,而正式的大名只有在相当狭窄的范围内才适用,当你在和某人交往时,若突然改换称呼,那就是在宣示或确认一种新关系,这些都容易理解,
不过,在Chagnon研究的Yanomami人中,名字避讳似乎还有其他功能,他们特别刻意的避免让外人知道本群体成员的名字(这一点对他的早期研究构成了很大障碍),据说是因为怕外人知道名字后用对名字的主人施巫术,所以当某人健康状况不佳时,避讳尤其严格,
这让我想到,或许这种理由并不仅仅针对巫术,而是更一般的防范因外人得知个人名字而可能施加的各种伤害,设想,假如本群体的某成员在外面跟陌生人起了冲突或结下了怨仇,然后逃回了家,如果外人知道他名字,就可能针对他个人实施报复,否则,报复只能施加于整个群体,难度和风险当然会高得多,
也就是说,一个人只要不对陌生人暴露自己的名字(即可以直接指向个体的识别符),他就可以躲在群体这个庇护网中求得安全,而假如一个群体将*不对外暴露任何成员的名字*树立为一条共同行动原则,那就意味着他们同意将每个成员的安全视为群体的公共事务,于是,此类名字避讳成了一种强化共同体团结的手段,(当然,这只适用于陌生程度足够高因而很难以名字以外的线索定位到个人的那些群体之间)
事实上,在早期社会,许多严重(特别是致命的)冲突的报复,通常就是针对群体的,比如广泛流行的血仇循环,
辉格
@ 2021-01-30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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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30】
比较两个地方的生活水平时,一般用收入和物价两个因素,问题是,计算物价指数需要选定商品集,而这个选择本身是高度主观的,它取决于个人对理想生活的期望,不同的选择对应着不同的比较意图,
比如,若选择上海中等收入者的典型消费组合,然后看在墨尔本买到这个组合要花多少钱,这么算,墨尔本的物价大概比上海高好几倍,可是,如果反过来,选择墨尔本中等收入者的典型日常消费组合,看在上海买到这个组合要花多少钱,那就大不一样了,单单房子这一个因素就把关系颠倒过来了,
但并不只是房子,所有跟土地和空间有关的事情都有类似情况,比如高尔夫,我家周边(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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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30】
比较两个地方的生活水平时,一般用收入和物价两个因素,问题是,计算物价指数需要选定商品集,而这个选择本身是高度主观的,它取决于个人对理想生活的期望,不同的选择对应着不同的比较意图,
比如,若选择上海中等收入者的典型消费组合,然后看在墨尔本买到这个组合要花多少钱,这么算,墨尔本的物价大概比上海高好几倍,可是,如果反过来,选择墨尔本中等收入者的典型日常消费组合,看在上海买到这个组合要花多少钱,那就大不一样了,单单房子这一个因素就把关系颠倒过来了,
但并不只是房子,所有跟土地和空间有关的事情都有类似情况,比如高尔夫,我家周边百公里内的几个俱乐部,每年只要花六七百澳元,就可以每周打球了,墨尔本贵好几倍,但更上海比,可能还是个零头,
再比如游艇,我去过的维州东部和南部海岸的一些小镇,港湾里都停满了私人游艇,当然,这已经算是较奢侈消费,需要中产偏上一点才负担得起,可是,那些停在车库里,可以用车拖到码头上的小渔艇,却根本不算奢侈品,许多中产下层都有,
再往远一点说,体面不仅关乎收入和消费,更体现在社会地位上,也就是受人尊重和羡慕的状况,在当今发达社会,你只要成了医生律师或任何professional,就会得到足够的尊重,我交往的人中每次提到谁家的孩子是医生时,都是两眼放光的,有次一个刚毕业的实习医生来我们俱乐部打牌,老太太们激动的脸都红了,
除了professional,赢得地位和尊重的另一条路子是经营自己的生意,这一点对我们这样的小镇尤其重要,这不光是钱的问题,一门独立的生意会将你置入一个广泛的关系网中,让很多人觉得你是个人物,是能办成各种事情的能人,可能(如果规模略大于夫妻店的话)还照顾着一帮兄弟,
跟米国比,澳洲的管制算重的,但以我了解的情况,经营小生意的门槛也非常低,首先是商业租金非常低,用在本市郊区租一套中低端house的租金,可以在本市CBD租一个单门面宽三个进深的商铺,
其次是限制少,办事容易,只要自家房子稍微大一点,很多生意都可以在家里做,我有个邻居就把车库改成了木工车间,零零星星接一些小加工单,有时整个月每生意也不愁,毕竟没什么overhead成本,就算完全没生意也可以靠退休金过日子(他今年76岁),他有个老朋友情况跟他差不多,把车库改成了机械车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些小单子做,
……
总之,中产困境的要点在于,那些构成体面中产生活之基础的东西或条件,要么难以获得,要么太贵,
另一个要点是,*体面品*(姑且如此称呼,定义见前帖)的价格反差并不是巧合,也非市场自然形成,而是通过人为制造稀缺性而寻租的结果,当多数人的温饱满足之后,向中层爬升的需求非常强劲,那么多人都在往上挤,既如此,假如你有能力收窄通道,把守重点爬升关口,便可舒舒服服的大把收租,每个试图往上爬的人,若不先剥掉几层皮,是决不可轻易放过去的
让你那么顺顺当当就体面了,那就太便宜了~
辉格
@ 2021-01-26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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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6】
由 unconstrained vision 驱动的 movement 都有个共同点:路越走越窄,
因为既然 unconstrained ,就大可以恣意追求纯粹与彻底,那些正视现实或仅仅碍于现实约束的旧同道,将被视为不够纯粹不够坚决而一个个被清除出去,
想想看,这些年有多少GOP老将被打成了叛徒,懦夫,软蛋,乃至飞蝶,就像当年斯大林同志的亲密战友一个个从合影照片中消失一样,
这里还有个因素值得注意:即便同一个人,身处不同位置时,unconstrai(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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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6】
由 unconstrained vision 驱动的 movement 都有个共同点:路越走越窄,
因为既然 unconstrained ,就大可以恣意追求纯粹与彻底,那些正视现实或仅仅碍于现实约束的旧同道,将被视为不够纯粹不够坚决而一个个被清除出去,
想想看,这些年有多少GOP老将被打成了叛徒,懦夫,软蛋,乃至飞蝶,就像当年斯大林同志的亲密战友一个个从合影照片中消失一样,
这里还有个因素值得注意:即便同一个人,身处不同位置时,unconstrained 的程度也会大不一样,越是具体做事的就越是受限,因为做事过程中碰到的种种现实约束迫使他们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愿景,
键盘侠的愿景当然是最不受限的,公知和智库学者虽然也是敲键盘的,但他们如果在意自己声誉的话,会比键盘侠克制一点,至少要努力把话说圆,保持起码的一致性和连贯性,
然后是议员,那些侧重于表演的议员,受限程度比键盘侠高不了多少,但那些想要真正推动一些议案的,就不一样了,不得不考虑妥协和现实约束,
更为受限的是行政官,因为他们是要实际做事的,这次最突出的是佐治亚那两位,他们其实都是相当铁的川粉,被打成叛徒也是实在没辙,因为除非你铁了心准备去坐牢,否则根本不可能让川粉放过你,
这轮民粹浪潮的根源就是,键盘侠和表演型政客的声音相互放大,引发大范围共振,场面失控了,
辉格
@ 2021-01-25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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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5】
在《群居的艺术》第III-3章里,我曾解释了物物交换为何那么困难,因为议价过程实质上是以交易者捉对匹配双方等优曲线的方式进行的,其中涉及的信息交换量和算法复杂度都远高于钱物交易,而且高效率的集中式竞价几乎不可能进行,除非被纳入竞价的只有两种潜在交易物品,
所以现实中存在的物物交换,通常交易物搭配都是由习俗长期固定的,每次特定交易只是略微改变交换比例,而不是每次重启一个遍历各种可能性的议价过程,
昨天读Roy A. Rappaport《献给祖先的猪》(more...)
8413
【2021-01-25】
在《群居的艺术》第III-3章里,我曾解释了物物交换为何那么困难,因为议价过程实质上是以交易者捉对匹配双方等优曲线的方式进行的,其中涉及的信息交换量和算法复杂度都远高于钱物交易,而且高效率的集中式竞价几乎不可能进行,除非被纳入竞价的只有两种潜在交易物品,
所以现实中存在的物物交换,通常交易物搭配都是由习俗长期固定的,每次特定交易只是略微改变交换比例,而不是每次重启一个遍历各种可能性的议价过程,
昨天读Roy A. Rappaport《献给祖先的猪》时,发现物物交换的另一类障碍,(Rappaport 不是经济学家,所以他的表述和我的很不一样,但意思差不多)如果被交换的都是需求价格弹性非常低的必需品,交易就很难持续流畅的进行,因为当一种必需品(比如盐)的供应量越过某个临界值后,其价格会迅速跌到接近于零,于是交易过程便中断了,即便盐的供方对其他物品仍有旺盛需求,而且手里有充足的盐,也不再能换到任何东西,
反过来也是,如果这种必需品的供应量低于某个临界值,价格会暴涨,于是迅速耗尽买方的所有可交换物,结果也是交易中断,
所以,仅由必需品构成的交换系统非常不稳定,很容易因其中任何一种商品的大丰收或大歉收而陷于停顿,一个稳定而可持续的交换系统必须包含足够多的高弹性商品,比如奢侈品,而且最好是不易变质的耐用奢侈品,它们可以起到储备和缓冲的作用,比如,当盐生产者发现供给有些过度价格可能暴跌时,可以停止生产盐,转而用储备的贝壳去换取他们本来用盐换的东西,
事实上,我们在一些无货币社会中观察到的交换系统,此类奢侈品都占据着显著地位,特别是各种身体装饰用品,
有意思的是,后来的货币就往往是由这些高弹性交换物中的几种演变而来,
辉格
@ 2021-01-23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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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3】
历史学家为了从有限史料中榨出一点点信息真是绞尽脑汁,前现代英格兰保存最完整的史料是洗礼、婚姻和遗嘱记录,所以各路史家都拼命从中淘数据,Kussmaul 注意到,以谷物耕种为主的地区,结婚高峰在收获后的八月,而以畜牧为主的地区,结婚高峰在春季产仔高峰之后,基于这一特征,他发现,17世纪英格兰农业的地区专业化程度明显高于16世纪,非常聪明的方法(引文摘自:Mark Overton: Agricultural Revolution in England, p.103)
标签:农业 | 历史 | 婚姻 | 方法 | 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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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3】
历史学家为了从有限史料中榨出一点点信息真是绞尽脑汁,前现代英格兰保存最完整的史料是洗礼、婚姻和遗嘱记录,所以各路史家都拼命从中淘数据,Kussmaul 注意到,以谷物耕种为主的地区,结婚高峰在收获后的八月,而以畜牧为主的地区,结婚高峰在春季产仔高峰之后,基于这一特征,他发现,17世纪英格兰农业的地区专业化程度明显高于16世纪,非常聪明的方法(引文摘自:Mark Overton: Agricultural Revolution in England, p.103)
【2021-01-22】
我觉得,目前旨在突破 Big Tech 垄断的各种努力,好像都没走对路子,他们都试图建立与巨头直接竞争的、且与之互斥的平行应用,这么做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因为这些巨头的垄断地位来自网络效应,一旦取得压倒性的市场份额,新来者就很难撼动其地位,因为绝大多数用户不想在一个小圈圈里打滚,否则他们也不会上社交网了,
依我看,更有希望成功的战略,是用一个更加开放的体系,把已经占据垄断地位的那些应用包进来,比如,既有的tw用户在转向你的应用后,他在tw上已经建立的关系网原封不(more...)
8405
【2021-01-22】
我觉得,目前旨在突破 Big Tech 垄断的各种努力,好像都没走对路子,他们都试图建立与巨头直接竞争的、且与之互斥的平行应用,这么做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因为这些巨头的垄断地位来自网络效应,一旦取得压倒性的市场份额,新来者就很难撼动其地位,因为绝大多数用户不想在一个小圈圈里打滚,否则他们也不会上社交网了,
依我看,更有希望成功的战略,是用一个更加开放的体系,把已经占据垄断地位的那些应用包进来,比如,既有的tw用户在转向你的应用后,他在tw上已经建立的关系网原封不动,只是被包进了一个更大的关系网中,在新应用中,他发的帖仍会出现在tw上,他在tw上的时间线,也会被整合进新应用的时间线,
只有这样,网络效应所构造的门槛才能越过,迁移的用户没有多少损失,但额外得到了开放的好处,
这里最关键是开放性,而最开放的方案,当然是p2p,而且这个p2p网络不需要针对任何具体的应用需求,完全可以做成一个基础性的消息/内容交换机制,其唯一的功能就是接受用户端的供需表达,并据此而完成内容交换,
可以这么理解:用户在TW/FB上关注他人,或在Reddit上关注某个版面,或在Feedly上订阅RSS,或加入某个邮件列表……,其实都是在表达需求,而当他们生产内容时,则是在产生供给,所以,一旦把这个交换机制独立出来,它对具体应用就是完全透明的,甚至同一条内容在供需两端所对应的应用可以完全没关系,比如,你大可以在RSS阅读器里刷TW时间线,
这样的系统会非常开放,无论在供给端还是需求端,用户都可以按自己的偏好渍油挑选和组合应用功能,比如用哪个阅读器刷时间线,用哪个编辑器发帖,发帖时还可以任意给帖子打上供方标签,这些标签将影响它如何被交换机制分发,最终影响它如何呈现到需方的时间线上,或以何种模式被呈现到某个终端应用上……
@whigzhou: 盈利模式也不是没有,比如,供方产生的内容可以附带广告,而分发链路上的每个节点可以按比例分享其广告或订阅收益
辉格
@ 2021-01-21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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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1】
@黄章晋ster 发布了头条文章:《关于代孕:三部纪录片和四个问题》 ,关于代孕,真正的核心问题其实就是一句话:女性是有独自决定怀孕、生育及堕胎的权力。 °关于代孕:三部纪录片和四个问题
@黄章晋ster: 评论里好多用「物化」女性这个词的,所以问个严肃的问题,什么叫「物化」?
@whigzhou: 我理解所谓*物化*就是把人当工具使而不是当活生生的人对待,可是他们忘了,既然自愿交易基于双方的自主决定,这首先是卖家如何对待自己的问题,而不是买家如何对待卖家的问题
@whigzhou: 实际上,否认交易者具有自愿决定的能力(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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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1】
@黄章晋ster 发布了头条文章:《关于代孕:三部纪录片和四个问题》 ,关于代孕,真正的核心问题其实就是一句话:女性是有独自决定怀孕、生育及堕胎的权力。 °关于代孕:三部纪录片和四个问题
@黄章晋ster: 评论里好多用「物化」女性这个词的,所以问个严肃的问题,什么叫「物化」?
@whigzhou: 我理解所谓*物化*就是把人当工具使而不是当活生生的人对待,可是他们忘了,既然自愿交易基于双方的自主决定,这首先是卖家如何对待自己的问题,而不是买家如何对待卖家的问题
@whigzhou: 实际上,否认交易者具有自愿决定的能力,才是最终极的*不把人当人对待*,因为人与其他动物在伦理上的根本区别,就是拥有主体资格,这一资格来源于自由意志,也就是自愿做决定的能力,否认这一点就是开除人籍
@whigzhou: 当代进步派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强调自己的主体资格,而否认别人(通常是其同情对象)的主体资格,这是对被同情者的最大蔑视与羞辱
@自始客观履行不能:那么,一个人能不能根据自己的意志放弃自己的主体资格?
@whigzhou: 在任何流行过的社会契约中,不能,否则,一个人若是先放弃,再杀人,就不能被定罪,因为主体资格是承担责任的前提
@喵四公子:不知道右边为什么会以为反对代孕的是左派。包括基督教在内的所有宗教,没有一个能够接受代孕,只有无神论者才有可能觉得买卖子宫是自主权利
@whigzhou: 我说他们是进步派,不是因为他们反对代孕,而是因为反对的理由,物化、剥削、因其穷困而自愿性,都是进步派的典型说辞
@whigzhou: 类似的,同样是反对买春卖春,进步派会说物化、性剥削、受迫而非自愿,而保守派则不会否认其自愿性,相反,他们会基于自愿性而视其为道德上的堕落
@约瑟夫_2K: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保守派有些是信奉基督教的,主张上帝的意志,所以反对堕胎反对代孕;有些是信奉哈耶克的,主张个人权利和自愿,所以主张堕胎和代孕合法化化~
@whigzhou: 文化/宗教保守派和政治保守派确实有区别,但当代文化保守派也很少有否对自由意志和个体责任的
@whigzhou: 当然,我提到的这派那派都是在盎格鲁传统的语境下,至于其他传统,我没兴趣
@whigzhou: 实际上,那些否定自由意志的所谓硬决定论哲学家,遇到的最大反对声音,恰恰来自文化保守派
【2021-01-19】
头生为女儿的夫妻的离婚率比头生为儿子的夫妻略高,这个现象社会学家早就知道,不过以往他们要么不予重视(因为效应确实很小,大概只差0.3个百分点),要么把注意力放在对儿子的偏爱上,比如急于想要儿子的丈夫因失望而与妻子生怨,或另谋他途,但这条解释路线一直没走通,
最近有人重新捡起了这个问题,他引入了一个新的分析维度,按孩子年龄逐年统计离婚率,发现,当孩子处于青春期时,上述效应大幅提升,孩子15岁时达到峰值,此时女孩父母的离婚率比男孩父母高出了近10%(如图),这就很显著了,作者(@JanKabatek)认为,原因可能是青春期特有的管教分歧
标签:婚姻 | 家庭 | 教养 | 社会
8400
【2021-01-19】
头生为女儿的夫妻的离婚率比头生为儿子的夫妻略高,这个现象社会学家早就知道,不过以往他们要么不予重视(因为效应确实很小,大概只差0.3个百分点),要么把注意力放在对儿子的偏爱上,比如急于想要儿子的丈夫因失望而与妻子生怨,或另谋他途,但这条解释路线一直没走通,
最近有人重新捡起了这个问题,他引入了一个新的分析维度,按孩子年龄逐年统计离婚率,发现,当孩子处于青春期时,上述效应大幅提升,孩子15岁时达到峰值,此时女孩父母的离婚率比男孩父母高出了近10%(如图),这就很显著了,作者(@JanKabatek)认为,原因可能是青春期特有的管教分歧
辉格
@ 2021-01-18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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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8】
Wokeism在左翼取得支配地位的结果是,早先左翼运动中对年轻人颇具吸引力的那些浪漫、幽默、性感、不羁的成分(虽然通常都很肤浅幼稚)被彻底清除掉了,只剩下了加尔文式的狂热、冷酷和干瘪乏味,从长远看,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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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8】
Wokeism在左翼取得支配地位的结果是,早先左翼运动中对年轻人颇具吸引力的那些浪漫、幽默、性感、不羁的成分(虽然通常都很肤浅幼稚)被彻底清除掉了,只剩下了加尔文式的狂热、冷酷和干瘪乏味,从长远看,这是好事
【2021-01-17】
内卷(involution)原本是指这样一种现象:传统农业经济中,随着人口增长,投入于单位土地的劳动不断增加,导致边际产出率递减,劳动生产率和单位劳动报酬也相应递减,各种人力节省型技术陆续被弃用,要素构成中人力对资产的比例递增,最终表现为文明元素的退化,
很明显,当前的流行用法已漂离了十万八千里,而且最流行的地方,恰恰是它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那些劳动人口正在迅速萎缩的地区,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这个被翻新的旧词,确实有效的指称了一种可辨认的现象,它说的其实是:地位竞争的投资回(more...)
8394
【2021-01-17】
内卷(involution)原本是指这样一种现象:传统农业经济中,随着人口增长,投入于单位土地的劳动不断增加,导致边际产出率递减,劳动生产率和单位劳动报酬也相应递减,各种人力节省型技术陆续被弃用,要素构成中人力对资产的比例递增,最终表现为文明元素的退化,
很明显,当前的流行用法已漂离了十万八千里,而且最流行的地方,恰恰是它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那些劳动人口正在迅速萎缩的地区,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这个被翻新的旧词,确实有效的指称了一种可辨认的现象,它说的其实是:地位竞争的投资回报率递减,
地位是一种非常特殊的产品,在任何阶层结构已经稳定下来的社会中,地位竞争都是零和博弈,即,任何一批人成功爬上去,都对应着另一批人掉下来,这很容易理解,你不可能让5%的人口挤进Top 1%,同样不可能让30%的人口挤进Top 10%,
既然是零和博弈,就不存在合作收益,而合作收益是避免回报率递减的必要(但未必充分)前提,所以地位竞争的投资回报是注定会递减的,而且社会整体越富裕,递减的越快,
只有在阶层结构大幅变动的非常规时期,才可能出现例外,比如伴随着工业化进程的中产阶层规模膨胀,为下层创造了大量宽松的上升机会,
历史上另一种更常见的例外,是王朝更迭之后,整个上层被大比例清除,为幸存下来的中层腾出了上升空间,这也是为何我们在新王朝更容易看到朝气与活力的缘故所在,
当然,同样是结构趋于稳定的社会,即便阶层金字塔的结构完全一样,地位竞争的外观表现也可以十分不同,有些社会上升通道足够多样化,而且上升机会和各种事业成就高度关联,因而在行为表现上,地位竞争只是这些事业成就的附带产品,而不是那么赤裸裸的、焦虑万分的地位竞争,
而在另一些社会,虽然各阶层容量和前者一样,但上升通道单一,而且其通过并非直接取决于某种事业成就(否则就不会那么单一了),而是靠堆钱砸钱,靠考试,靠排队,靠加塞,靠直升机……,这当然是一幅十分独特的景象,值得为它专门造一个新词
其中还涉及一些其他因素,不过说起来话太长,我在新书里花了大量篇幅专门讲,这里就不重复了
辉格
@ 2021-01-17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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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7】
@缸中之nao:我记得大伯之前的文章分析过,高考折射出的身份焦虑,恰恰是社会阶层流动性剧增的结果。现在阶层结构近乎固化的情况为什么人们还是如此焦虑。
@whigzhou: 固化了吗?空口无凭,给我数据
@whigzhou: 很多人说固化的时候,真正的意思可能只是:我这么优秀,竟然挤不进
@whigzhou: 而且他的挤不进可能只是*未能从Top 10%挤进Top 1%*
我还没弄明白流行中的*固化*一词究竟什么意思,两种可能:1)金字塔形状的转变(当代语境中即为中层膨胀)已经完成,2)塔内流动已基本停止,
无论哪种意(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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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7】
@缸中之nao:我记得大伯之前的文章分析过,高考折射出的身份焦虑,恰恰是社会阶层流动性剧增的结果。现在阶层结构近乎固化的情况为什么人们还是如此焦虑。
@whigzhou: 固化了吗?空口无凭,给我数据
@whigzhou: 很多人说固化的时候,真正的意思可能只是:我这么优秀,竟然挤不进
@whigzhou: 而且他的挤不进可能只是*未能从Top 10%挤进Top 1%*
我还没弄明白流行中的*固化*一词究竟什么意思,两种可能:1)金字塔形状的转变(当代语境中即为中层膨胀)已经完成,2)塔内流动已基本停止,
无论哪种意思,固化的判断都不成立,形状转变或许已经减速,但还没完成,下层依然很庞大,同时,塔内流动也远未停止,首先,没有数据支持流动停止的判断,其次,读一下Gregory Clark的 The Son Also Rises 你就会知道,要阻止这种流动是多么困难,和想要加速这种流动一样困难,
【摘自评论:膨胀的中层一起下划算吗,比如南京服务员3000起步算底层不,然后通次下水三百,开个锁一百,住家保姆八千起步,类比有些手艺的普工八千应该没问题,但是税前开一万五在南京已经非常高了算top10绝对没有问题,到手也就12k-,然后他们都属于一种状态,吃喝不愁,买房无望,他们算南京的中层还是底层呢?】
听这意思,好像是部分白领中产愤懑于部分蓝领下层的正在逼近甚至眼看着就要被超越?
【通次下水三百,开个锁一百,住家保姆八千起步】——这些显然是部分下层正在迅速上升的证据,而不是固化的证据
如果这种想法具有代表性的话,那我大概明白固化论者在说什么了,其实就是一种期望的落空,落空的原因可能有几种:
1)阶层结构转型初期的大流动将后来者的预期抬的过高,当90后发现自己面临的上升机会已远不如70后那么宽裕时,难免失落,这是注定的时代问题,转型必将终结,开闸放水期也就那么长,不可能持久,
2)许多以为自己已经实现地位提升的人,却发现其实根本无望如预期中那样过上足够体面的生活,比如无望买房,于是也难免失落,还有其他种种,这当然存在,
3)许多以为自己已经实现地位提升的人,基于以往的经验,以为会和蓝领下层继续拉开很大的距离,可是却吃惊的发现,【通次下水三百,开个锁一百,住家保姆八千起步】,于是也难免失落,可以理解,但他们的期望不对,这种期望立基于旧经验,看看已经完成转型的发达社会就知道,不是这样,勤勉自律的蓝领可以过的很好,
总之,这些失落都事出有因且可以理解,但把它们说成*固化*,实在是漂的太远了,
@whigzhou: 我琢磨着,把这些失落叫做*固化*的唯一功能是可以安慰自己:挤不进不是我的错!
辉格
@ 2021-01-13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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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未分类
【2021-01-13】
我在《食物与人类#5:文明试金石》 里解释了热带园艺作物和谷物的区别,以及这一区别的文化后果,下面这张图是很好的注脚,图中列出了新几内亚Tsembaga人各种园艺作物的收获进度,可以看出,绝大多数作物的收获期都长达几十个星期,最长的90个星期(意味着绝大部分食物库存都以未收获形式存在于园地中),其中玉米最短,而玉米恰是其中唯一的谷物,是不久前才引进的(摘自 Roy A. Rappaport: Pigs for the Ancestors, p.48)
标签:人类学 | 农业 | 食物 | 食物与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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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3】
我在《
食物与人类#5:文明试金石》 里解释了热带园艺作物和谷物的区别,以及这一区别的文化后果,下面这张图是很好的注脚,图中列出了新几内亚Tsembaga人各种园艺作物的收获进度,可以看出,绝大多数作物的收获期都长达几十个星期,最长的90个星期(意味着绝大部分食物库存都以未收获形式存在于园地中),其中玉米最短,而玉米恰是其中唯一的谷物,是不久前才引进的(摘自 Roy A. Rappaport: Pigs for the Ancestors, p.48)
辉格
@ 2021-01-13 20:31
阅读(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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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3】
昨天说到的场景脱离问题,又想了想,其实脱离的程度分好多级,Bickerton 设想的那种情况,只是最初级的,即,直接指涉对象并非在此时此地处于交谈者感知范围内,但所谈论的事情,仍然是正在发生的、与交谈者当下利益直接有关的、需要他们就此立即做点什么的事情,因而,就整体语境而言,指涉对象仍处于当前情境中,虽然物理上不在此时此地,
更进一步的脱离,是针对交谈者当前不需要对之做点什么的事情,比如一段遥远的历史,一段有关第三方绯闻,一个虚构的故事,等等,
可是,即便是这种(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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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3】
昨天说到的场景脱离问题,又想了想,其实脱离的程度分好多级,Bickerton 设想的那种情况,只是最初级的,即,直接指涉对象并非在此时此地处于交谈者感知范围内,但所谈论的事情,仍然是正在发生的、与交谈者当下利益直接有关的、需要他们就此立即做点什么的事情,因而,就整体语境而言,指涉对象仍处于当前情境中,虽然物理上不在此时此地,
更进一步的脱离,是针对交谈者当前不需要对之做点什么的事情,比如一段遥远的历史,一段有关第三方绯闻,一个虚构的故事,等等,
可是,即便是这种言说,也未必能完全脱离情境,谈论一段历史,听着可能觉得是借古讽今,谈论绯闻,听者可能认为对方是在挑拨离间,谈论虚构故事,听者可能觉得你是想教育我……正如我早先说过的,人类普遍有一种揣摩交谈对方言下之意的倾向,而这种揣摩的要点便是:尝试将言说内容与当前情境建立关系,所谓当前情境,可以很宽泛,比如听者觉得双方可能会共同关切的某个当前热门话题,(BTW,我非常讨厌被揣摩)
据我观察,在这方面存在很大的个体差异,有些人很难理解,甚至很难相信,对方竟然会有兴趣谈论与当前情境没有一丝关系(或至少很难看出这种关系)的事情,
依我看,对学问和艺术创造的兴趣,大概和这种倾向是负相关的,换句话说,常被用来夸赞学者的所谓*深切的现实关怀*,实乃学问之大敌,
@何不笑: “尝试将言说内容与当前情境建立关系”如果视为一种普遍的属性的话,有没有可能是选择的结果,那些不能建立关系的都被淘汰了,
@whigzhou: 嗯,脱离当前可感知功用的纯好奇心,可能是轴心时代以来才流行的新特性,在此之前这是有害变异,即便当今也只是低频率存在
@whigzhou: 精细分工的大型社会为它创造了一些可观但容量不大的生态位
@whigzhou: 猴子,狗,鹦鹉,喜鹊,都可以经训练而获得许多技能,有些还让人惊艳,但所有训练都有个前提:训者手里总是攥着一把好吃的,或者任务终点本身就是好吃的,若非如此,被训者永远无法弄明白:你这是想让我干嘛?当然,人类离这情况已经很远,但不是无限远
辉格
@ 2021-01-12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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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2】
读了 Derek Bickerton 的 Adam’s Tongue,主题是语言的起源,无论在语言学界还是进化人类学界,这都是块久啃不下的硬骨头,我感觉 Bickerton 可能啃下了其中的重要一角,
在他看来,语言起源的第一个关键突破点,是场景脱离,这也是人类语言和动物交流系统的根本区别,当一个动物向另一个动物发出某个信号(比如一只猴子向其伙伴发出老鹰正在飞临的警告)时,它指涉的对象一定是在此时此刻正处于双方感知范围之内,相反,当某人向另一人谈及某个对象(无论是东西,人物,或事件)时,该对象不必处于当前场景中,可以和当前场景毫无关系,甚至完全(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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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2】
读了 Derek Bickerton 的 Adam’s Tongue,主题是语言的起源,无论在语言学界还是进化人类学界,这都是块久啃不下的硬骨头,我感觉 Bickerton 可能啃下了其中的重要一角,
在他看来,语言起源的第一个关键突破点,是场景脱离,这也是人类语言和动物交流系统的根本区别,当一个动物向另一个动物发出某个信号(比如一只猴子向其伙伴发出老鹰正在飞临的警告)时,它指涉的对象一定是在此时此刻正处于双方感知范围之内,相反,当某人向另一人谈及某个对象(无论是东西,人物,或事件)时,该对象不必处于当前场景中,可以和当前场景毫无关系,甚至完全是虚构的,
实现这一点非常困难,因为此类信号的产生面临路径障碍,当信号接收者发现场景中没有该信号本应代表的对象时,会认为自己被愚弄或欺骗了,因而得到一个消极反馈,使得交流和信号确认与强化的过程都无法进行下去,
Bickerton 认为,必须存在某种非常特别的任务情境和选择压力,才会催生脱离场景的信号,
在这一点上,他其实和 Michael Tomasello 所见略同,虽然他从头到底都没提到过 Tomasello,或许后者不在其阅读视野中,
在Tomasello 看来,场景脱离是人类在交流活动中将对方注意力引向某个对象这种能力不断升级的最终结果,它沿着——目光跟随 > 以手指物 > 联合注意 > 意图读取——这条路径逐渐进化而来,当听者具备了意图读取能力之后,便有可能猜到说话者提到的对象究竟是什么,即便它不存在于当前场景之中,
这一过程发生的前提是,交流双方处于相互高度信任的强合作状态,
Bickerton 选择了一条完全不同的理论进路,他注意到,动物信号系统不能脱离场景这条其实存在一个例外:真社会性的膜翅目昆虫(蚂蚁和蜜蜂),比如蜜蜂用来向同伴报告食物来源的八字舞,就是脱离场景的,而且对食物地点的指向是经过坐标系转换的(Steven Pinker 在 The Language Instinct 对此有更仔细的介绍),这给了他启发:假如人类历史上曾经处于这样一种生态位,其中个体经常需要召唤同伴去一个视野之外的地点获取食物(就像蜜蜂那样),而且这种食物是其生计模式的重要基础,那就会对此类信号的产生构成强选择压力,
他想到的满足这一条件(并且得到考古证据支持)的生态位,是一种特殊的食腐生计,食腐其实分好几种,最低端的,是吃别人吃剩下的,之所以剩下,可能是因为它一下子吃不了那么多,或者进食器官对付不了,人类最初的食腐可能就是这种,主要是吃骨髓,因为别的动物打不开大骨头,最初的石器可能就是派这用场,
最高端的食腐是从食肉动物口中夺食,据说猎豹的狩猎成果中一大半是被斑鬣狗之类抢走的,
化石证据显示,人类大概在两百万年前从低端食腐向高端食腐转变,不过,依 Bickerton 看,这种高端食腐至少在前期还不是像斑鬣狗那样直接从食肉动物口中夺食,而是专门针对那些厚皮动物(比如大象、犀牛、河马),这些动物死后几天内,食肉动物的爪牙无法将其打开,直到内部腐烂产生的气体导致体腔爆裂,肉才能吃到,这就给人留下了机会,因为人类的石器工具可以割开这些尸体的厚皮,
但问题是,这种巨型尸体的诱惑太大了,即便要等上几天,好多食腐和食肉动物也会在边上守着(包括大型猫科,它们若有机会也不会放过尸体),所以,难度不亚于豹口夺食,需要召集尽可能多的人才能把竞争者轰走,
我觉得这个想法挺有意思,而且让我想起另一个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假说,Joseph Jordania 在 Why Do People Sing 里提出,音乐和舞蹈也是起源于食腐生计,而且也是高端食腐,因为和食肉动物相比,人类个人的战斗力太弱了,只能靠人数优势,而且必须制造出强大的声势来吓走对手,而节奏强烈、队形整齐的音乐舞蹈,能让群体表现的像一个无比庞大的单一个体,加上身体彩绘和装饰物,效果十分恐怖,
【2021-01-09】
有关民粹再多说几句,
1)和其他各种民粹不一样,民粹不是有关立场或主张的,而是有关途径和方式的,
2)现代民主政治中,要推进一个议程或纲领,仅仅赢得轩菊、获取泉力,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懂得如何操纵一系列制度装置,来实现你的目标,
3)首先你得知道,在宪法约束下,你可能做什么,不可能做什么,哪件事通过那条路径(法案,行政令,职位任命……)才可能做,有哪些装置可以用,通过哪些杠杆操纵它们,
4)其次,得有人帮你把纲领和大目标变成一系列可操作的备选方案,供你挑选,因为现代政府事务已变得如此复杂,你不可能像当年杰克逊那样带上一批亲信撸起袖子就动手了,那样除了破坏之外什么事情也做不成,(而且这种破坏是盲目和不确定的,并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定点爆破),(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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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9】
有关民粹再多说几句,
1)和其他各种民粹不一样,民粹不是有关立场或主张的,而是有关途径和方式的,
2)现代民主政治中,要推进一个议程或纲领,仅仅赢得轩菊、获取泉力,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懂得如何操纵一系列制度装置,来实现你的目标,
3)首先你得知道,在宪法约束下,你可能做什么,不可能做什么,哪件事通过那条路径(法案,行政令,职位任命……)才可能做,有哪些装置可以用,通过哪些杠杆操纵它们,
4)其次,得有人帮你把纲领和大目标变成一系列可操作的备选方案,供你挑选,因为现代政府事务已变得如此复杂,你不可能像当年杰克逊那样带上一批亲信撸起袖子就动手了,那样除了破坏之外什么事情也做不成,(而且这种破坏是盲目和不确定的,并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定点爆破),
5)如果事情是通过法案推动的,你必须为你的众多计划安排优先顺序,并为此集结政治资源,来谋得足够多支持票,因为大量支持都是要用好处去交换的(其中当然难免猪肉桶),而用来交换的资源是有限的,有些计划不得不放弃,总之,必须有几根国会老油条帮你穿越这个迷雾重重的立法丛林,
6)无论选择哪条施政途径,事情最终都要由官僚机构来实现,为了做成事情,你(或者你的顾问)必须了解官僚机构是如何运行的,操纵哪些杠杆才能把它拧到你的方向上来,哪怕你的目标是要削弱 deep state,要drain the swamp,也必须(甚至更加需要)了解这些,否则怎么办?把所有联邦部门炸掉?像川毛这样的,动了 deep state 哪怕一根毫毛吗?抽掉了 swamp 里哪怕一滴水吗?根本没有,除了往里吐了几口唾沫之外,毛发无损,
7)考虑到上述复杂性,你必须依靠一些有经验的建制机构帮你拟定备选方案,他们知道哪些路根本走不通,哪些行动可能会导致你不想看到的严重后果,
8)但是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理由:他们知道何种方案可能为你留下持久遗产,也就是不会被下任彻底推翻,这需要方案与本国的长期政策传统具有最低限度的连续性和兼容性,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对这个传统有着清楚的认识,若不然,等你下台之后,你的全部痕迹可能都会被迅速抹掉,
9)任何成熟稳定的民主政体中,有关这些事情如何展开,早已形成了一套装置、规范和传统,民粹的关键特征就是不顾上述种种约束,试图抛开这套东西,以简单粗暴的方式追求自己的目标,结果通常是目标丝毫没达成,却带来大破坏,有时是灾难性的破坏,
10)可是也正因为他们不顾这些约束,所以牛皮可以吹的很大,很有扇动力,既然你完全不考虑成本/技术/工艺约束,卫星上天当然就是小菜一碟了,这是另一种 unconstrained vision,
11)虽然扇动力大,但一个足够开放,足够有弹性的建制体系,通常都能将局部掀起的民粹风潮吸纳进去,比如一位民粹可能当选了议员,可是一旦进了国会,他要么像 Ron Paul 那样甘心长期坐冷板凳,否则,要想推进自己的议题,就必须学会掌握上面这套政治机器,遵守其中的游戏规则,如此一来,他就成了建制的一员,
12)美国的政治传统非常平民主义,所以容易产生小民粹,但他的建制体系也非常开放,很容易吸纳这些小民粹,这一点从政治家来源多样化程度中可以看出,不妨对照法国,Sciences Po和 ENA 两所学校几乎包揽了全部政治家,
13)这种吸纳能力让美国不容易产生大民粹,川毛是个例外,如果他首先当选了议员或州长,就会要么被驯化,要么停在那里,麻烦在于他直接跳进了白宫,虽然建制派已经使出了浑身招数努力约束住他,但也只取得了部分成功(他越不关心的事情上越成功)
【2021-01-10】
一种流行的看法是,川毛的崛起是因为米国的问题已经积重难返,甚至严重到了命悬一线的程度,而建制体系已经僵化,或被精英绑架,无法容纳变革动力,也不能指望它改善局面,总之,系统内已经无解,所以哪怕民粹很危险,也值得冒一次险,
实情根本不是这样,70年代的情况比现在糟糕的多,那时候建制派对泉力的控制也要强的多,如今的年轻人可能不知道当时的所谓*第四权力*有多强大,还有工会,更不要说司法系统,偏离宪法的距离比当今远的太多,
如果你今天觉得系统内无解,那么回到70年代,你的答案就只有一个:革命!
可事实上,里根和金里奇的改革都有显著成效,当然,在unconstrained vision中,任何此类系统内变革注定只是不够痛快的、令人失望的修修补补,可是我们保守派向来就主张修修补补,而不是革命,我们不兜售痛快,
当今的建制体系并未失去容纳变革所需要的弹性和开放性,相反,它比50年前更具弹性,
可是既然如此,川毛是怎么跳进白宫的?
答案只有一个:网红经济
如果说建制体系出了什么大问题的话,那就是没能防住网红经济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