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化的起源:剩余vs占有激励

不知何故,对Jared Diamond那本雄心勃勃的《枪炮、病菌与钢铁》(Guns, Germs, and Steel)一直不抱多大期望,或许是我对畅销书有些偏见吧,但这次显然错了,读过前几章,已让我惊叹:这正是多年来我所期待的那种历史研究啊。

年轻时汤因比(Arnold J. Toynbee)曾让我激动过一回,但读过之后留给我更多的却是失望,直到后来Daniel J. Boorstin重新恢复了我对历史学的信心,然后是Fernand Braudel,还有黄宗智,历史学有他们才算上了正轨。

《枪炮》前两部分(即前十章)写的非常好,但从第三部分开始,就明显看得出作者的功力不足之处了,当然,此书主题之设定对功力提出了极高要求,任何作者力有不逮都是可以体谅的,而Diamond宽广过人的知识结构在经济学上显然暴露了缺口。

简单说,Diamond为人类的进化过程能够在欧亚大陆导致如今高度复杂的文明,给出了一个从地理的、生态的、生计模式的、医学的,到制度的、文化的和技术的长链条解释,而在他那条长长的解释链条中,定居农业的出现显然是最关键的一个分岔点,对此,我完全赞同,估计多数人也都会赞同。

可是,在定居农业如何导致后续变化这一点上,Diamond却犯了错误,尤其令我不满的是,他错的很俗套;在他看来,定居农业导致的最大后果是社会的专业化分工和阶级的分化,以及政治组织向现代国家的演变,而原因在于:定居农业提高了生产率,因而带来了食物的剩余,使得供养不从事(至少不直接从事)食物生产的专业群体和统治阶层成为可能。

专业化和组织进化的启动当然是关键所在,正是它们最终导致了现代社会的复杂结构,而定居农业的出现也确实为它们创造了条件,问题在于“如何”,定居农业是如何导致专业化的?是因为剩余吗?还是别的什么?

生产率提高带来剩余,听上去很有道理(马克思也提出过类似的解释:生产力提高->剩余->剥削成为可能),但在马尔萨斯主义看来,这种说法是荒谬的,剩余是非常状况,且与生产率无关,而在均衡点上永无剩余。

首先,在定居农业之前,人类曾多次取得技术进步,火的控制/石器的发明/标枪和弓箭的发明/狗的驯化/语言,等等,并带来了相应的生产率飞跃,但并未导致专业化和阶级分化,而生产率提高带来的额外产出也总是被人口增长迅速耗尽。

其次,生产率不提高同样可以有让一部分人脱离食物生产,如人类学家所指出,狩猎采集社会的劳动投入强度普遍低于农业社会,所以,假如1/10的人能成功的迫使其它9/10的人增加劳动强度并将部分产品分给他们,而自己闲着干别的,不是能与定居农业产生同样的效果吗?(注意:因为总劳动投入并未增加,因而边际产出率不会下降,故总产出可保持不变)那为何狩猎采集社会没有出现专业化和阶级分化?

可见,剩余假说无法成立,必须另找解释。

依我看,定居农业最关键之处是“定”,形成了无法移动但又很值钱的生产要素——土地/房屋/耕畜/农具/等等,还有两个收获季节之间的粮食储备,这些无法移动的要素,对占有行为构成了激励;而同时,当时的技术条件也已令这种占有的收益/成本比变得合理。

理论上,狩猎采集社会也可以产生对占有的激励,比如你可以组织一个团伙,控制一大块地盘,向其中的狩猎采集者收取保护费,但实际上在绝大多数场合,这在成本上是不可行的,按历史经验,狩猎采集地区每平方公里平均只能供养一个人,假如你的团伙有10人,向100人收取保护费,就得控制100平方公里的土地,除非你有直升机、望远镜和步枪,否则不可能做到。

狩猎采集社会的关键特点是游动性,它让占有地盘收取保护费的商业模式不可行,所以,类似的,那些采用刀耕火种的游耕社会,尽管学会了农业,但游动性同样阻止了专业化和阶级分化的出现。

不过,在某些非常特殊的条件下,确实可能存在例外,比如美国西北海岸的几个河口,以定期洄游鱼群为生的几个部落,尽管没有农业,但因为河口不可移动,也出现了专业化和阶级分化,并建立了狩猎采集社会所罕见的酋邦(chiefdom)。

其实在动物界也有类似的例子,比如非洲狮,雄狮几乎不事生产,靠它所控制的母狮群供养,这也是因为狮子群是群居且地盘性动物,一头雄狮在技术上能够控制七八头一群的母狮,而收取保护费够养活他;虽未探究过,但我猜雄性大猩猩(gorilla)大概也有条件采用此种商业模式。

话说回来,我的“占有激励”假说,尽管与Diamond的剩余假说大相径庭,但两者却在一个重要方面有着共同之处,我们都认为专业化不是从社会成员分散的个人选择中随机出现的,而是从权力中诞生的,即,先有权力,后有专业化,差别在于,Diamond认为剩余供养了权力,然后当权者推动了专业化,而我认为无法移动的生产要素激励了权力,然后当权者推动了专业化。

历史证据表明,早期的专业化都是围绕当权者进行的,而不是经济学家可能认为的那样,是个人基于比较优势而各自选择的结果,即,最初脱离食物生产的专业群体,要么是当权者自己,要么是他们的雇员/门客/奴仆;我还不知道如何解释为何非要如此,但普遍的情况貌似就是这样。

占有激励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它催生了财产权这一历史地位堪比语言和文字的重大文化元素,财产权内化了投资收益,因而激励人们不断投资和积累资本,而另一方面,固定资产存量的存在也激励了暴力抢夺,这导致了两个后果:定居农业社会成为其非定居邻居们周期性掠夺的对象,定居社会内部无休止的权力争夺、战争、动荡和社会兴衰。

这把双刃剑实际上也预示了人类历史的下一次大分岔:是否发展出法治和宪政,从而控制它坏的一面,决定了那次分岔后的走向。

相关文章

标签: | | | | |
1530
不知何故,对[[Jared Diamond]]那本雄心勃勃的《枪炮、病菌与钢铁》([[Guns, Germs, and Steel]])一直不抱多大期望,或许是我对畅销书有些偏见吧,但这次显然错了,读过前几章,已让我惊叹:这正是多年来我所期待的那种历史研究啊。 年轻时汤因比([[Arnold J. Toynbee]])曾让我激动过一回,但读过之后留给我更多的却是失望,直到后来[[Daniel J. Boorstin]]重新恢复了我对历史学的信心,然后是[[Fernand Braudel]],还有黄宗智,历史学有他们才算上了正轨。 《枪炮》前两部分(即前十章)写的非常好,但从第三部分开始,就明显看得出作者的功力不足之处了,当然,此书主题之设定对功力提出了极高要求,任何作者力有不逮都是可以体谅的,而Diamond宽广过人的知识结构在经济学上显然暴露了缺口。 简单说,Diamond为人类的进化过程能够在欧亚大陆导致如今高度复杂的文明,给出了一个从地理的、生态的、生计模式的、医学的,到制度的、文化的和技术的长链条解释,而在他那条长长的解释链条中,定居农业的出现显然是最关键的一个分岔点,对此,我完全赞同,估计多数人也都会赞同。 可是,在定居农业如何导致后续变化这一点上,Diamond却犯了错误,尤其令我不满的是,他错的很俗套;在他看来,定居农业导致的最大后果是社会的专业化分工和阶级的分化,以及政治组织向现代国家的演变,而原因在于:定居农业提高了生产率,因而带来了食物的剩余,使得供养不从事(至少不直接从事)食物生产的专业群体和统治阶层成为可能。 专业化和组织进化的启动当然是关键所在,正是它们最终导致了现代社会的复杂结构,而定居农业的出现也确实为它们创造了条件,问题在于“如何”,定居农业是如何导致专业化的?是因为剩余吗?还是别的什么? 生产率提高带来剩余,听上去很有道理(马克思也提出过类似的解释:生产力提高->剩余->剥削成为可能),但在马尔萨斯主义看来,这种说法是荒谬的,剩余是非常状况,且与生产率无关,而在均衡点上永无剩余。 首先,在定居农业之前,人类曾多次取得技术进步,火的控制/石器的发明/标枪和弓箭的发明/狗的驯化/语言,等等,并带来了相应的生产率飞跃,但并未导致专业化和阶级分化,而生产率提高带来的额外产出也总是被人口增长迅速耗尽。 其次,生产率不提高同样可以有让一部分人脱离食物生产,如人类学家所指出,狩猎采集社会的劳动投入强度普遍低于农业社会,所以,假如1/10的人能成功的迫使其它9/10的人增加劳动强度并将部分产品分给他们,而自己闲着干别的,不是能与定居农业产生同样的效果吗?(注意:因为总劳动投入并未增加,因而边际产出率不会下降,故总产出可保持不变)那为何狩猎采集社会没有出现专业化和阶级分化? 可见,剩余假说无法成立,必须另找解释。 依我看,定居农业最关键之处是“定”,形成了无法移动但又很值钱的生产要素——土地/房屋/耕畜/农具/等等,还有两个收获季节之间的粮食储备,这些无法移动的要素,对占有行为构成了激励;而同时,当时的技术条件也已令这种占有的收益/成本比变得合理。 理论上,狩猎采集社会也可以产生对占有的激励,比如你可以组织一个团伙,控制一大块地盘,向其中的狩猎采集者收取保护费,但实际上在绝大多数场合,这在成本上是不可行的,按历史经验,狩猎采集地区每平方公里平均只能供养一个人,假如你的团伙有10人,向100人收取保护费,就得控制100平方公里的土地,除非你有直升机、望远镜和步枪,否则不可能做到。 狩猎采集社会的关键特点是游动性,它让占有地盘收取保护费的商业模式不可行,所以,类似的,那些采用刀耕火种的游耕社会,尽管学会了农业,但游动性同样阻止了专业化和阶级分化的出现。 不过,在某些非常特殊的条件下,确实可能存在例外,比如美国西北海岸的几个河口,以定期洄游鱼群为生的几个部落,尽管没有农业,但因为河口不可移动,也出现了专业化和阶级分化,并建立了狩猎采集社会所罕见的酋邦([[chiefdom]])。 其实在动物界也有类似的例子,比如非洲狮,雄狮几乎不事生产,靠它所控制的母狮群供养,这也是因为狮子群是群居且地盘性动物,一头雄狮在技术上能够控制七八头一群的母狮,而收取保护费够养活他;虽未探究过,但我猜雄性大猩猩([[gorilla]])大概也有条件采用此种商业模式。 话说回来,我的“占有激励”假说,尽管与Diamond的剩余假说大相径庭,但两者却在一个重要方面有着共同之处,我们都认为专业化不是从社会成员分散的个人选择中随机出现的,而是从权力中诞生的,即,先有权力,后有专业化,差别在于,Diamond认为剩余供养了权力,然后当权者推动了专业化,而我认为无法移动的生产要素激励了权力,然后当权者推动了专业化。 历史证据表明,早期的专业化都是围绕当权者进行的,而不是经济学家可能认为的那样,是个人基于比较优势而各自选择的结果,即,最初脱离食物生产的专业群体,要么是当权者自己,要么是他们的雇员/门客/奴仆;我还不知道如何解释为何非要如此,但普遍的情况貌似就是这样。 占有激励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它催生了财产权这一历史地位堪比语言和文字的重大文化元素,财产权内化了投资收益,因而激励人们不断投资和积累资本,而另一方面,固定资产存量的存在也激励了暴力抢夺,这导致了两个后果:定居农业社会成为其非定居邻居们周期性掠夺的对象,定居社会内部无休止的权力争夺、战争、动荡和社会兴衰。 这把双刃剑实际上也预示了人类历史的下一次大分岔:是否发展出法治和宪政,从而控制它坏的一面,决定了那次分岔后的走向。


已有35条评论

  1. Default @ 2011-01-12, 04:03

    不知何故,对Jared Diamond那本雄心勃勃的《枪炮、病菌与钢铁》(Guns, Germs, and Steel)一直不抱多大期望,或许是我对畅销书有些偏见吧,但这次显然错了,读过前几章,已让我惊叹:这正是多年来我所期待的那种历史研究啊。
    ——————————————————
    其实我早猜到你会比较喜欢此书。;)
    而我这类人,因为某个“偏见”,会接近本能的反感这类书。

    [回复]

    辉格 回复:

    不妨说说你那个“偏见”嘛

    [回复]

  2. Default @ 2011-01-12, 04:29

    我就借用下Steven Pinker的一篇文章的标题吧:”groups of people may differ genetically in their average talents and temperaments”. 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了。我也就不用多说了,以免挨骂。

    [回复]

    辉格 回复:

    这一点我完全同意,但它并不能终结此类研究,或者对之构成某种替代,相反,这种差异本身就是这一研究需要解释的现象的重要构成;遗传差异是分岔的原因还是结果,或者在某个相互加强的反馈链中,是先行的还是滞后的,哪些差异是哪次分岔的前提,或是哪次分岔的后果,这些都是有待澄清的。

    另外,在这个博客,此类话题绝不会成为禁忌。

    [回复]

    default 回复:

    “相反,这种差异本身就是这一研究需要解释的现象的重要构成;遗传差异是分岔的原因还是结果,或者在某个相互加强的反馈链中,是先行的还是滞后的,哪些差异是哪次分岔的前提,或是哪次分岔的后果,这些都是有待澄清的。”

    这个自然,我想的肯定也不是那么简单。但你看这些研究有哪个提到甚至暗示了遗传差异的因素(不管是结果还是原因还是反馈链)?比如这书,列举了很多因素的影响,但有提到某因素的差异造成了遗传的差异进而造成了某差异吗?(即,遗传的差异仅是结果或中间因素?)

    谈论类似话题的书里,唯一提到了这个因素的,我只看到过Gregory Clark的“A Farewell to Alms: A Brief Economic History of the World ”。(当然,他这书的结论多半是错的。但至少他问了个好的问题)

    这里多说几句吧,和这书的内容没有直接关系:我的感觉,最近几十年这类对社会现象、历史的研究,都基于这么一个假设,即:给定外部因素或所谓局限条件,则某人或某堆人的行为则可被确定。这个倾向在现实生活中也很多见:比如在中国,每当有人提到某民族的人在面对某事上和中国人一般的行为不同,则很快一堆人跳出来说:切,老外如此,不过是因为xx因素,比如经济发展水平,大意无非是,如果那些条件相同,那老外还不是一样。这些人会进而指出“种族有差异”这套理论有多落伍。“这些差异其实是某局限条件差异的影响”云云。

    这种类似behaviorism的假设,即一个系统(这里自然指的是人)的反应/输出完全且仅取决于外部的刺激/输入,而系统内部的区别是不存在的或至少不构成对输出的影响,个人认为是不符合我对现实的观察的。

    一些日常的事实:黑人在科技上对人类的贡献基本是空白,至少大大落后于很多其他民族。但很多体育项目,黑人基本是统治性地位。比如跑跳类。而黄人在很多体育项目里完全没有竞争力。这些东西,你当然能扯上后天因素的影响,但我觉得这些“说辞”的说服力很不令人满意。

    我奇怪的是,在身高,体型,长相、肤色等容易观察也因此难以否认的特征上,各民族有明显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很难用后天的因素完全解释。那么,在性情、(各类)智力等难以直接观察的特征上,不同民族为何就不能有先天差异呢?这些特征,说到底也不过是大脑(当然不完全是大脑,比如内分泌系统—虽然受大脑的影响)的区别,而大脑也是个生物器官罢了。

    学术上,有这种假设,当然可以理解,比如因为一些禁忌因而只能如此;另外,如果抛弃这个假设,将严重加大研究的难度,甚至会因为因素过多而无法研究,或事实上降低模型的解释和预测能力。

    同时,你要“证明”某个行为上的差异确实主要是遗传差异(先天的基因差异也和后天的因素互相纠缠,很难理清关系)的影响,而不是其他外部条件差异的影响,基本是不可能的。这个想想就能明白。

    我喷过的新制度经济学家诺斯,晚年深入研究cognitive science, 进化心理学等,并写过不少有关的东西,无非就是因为他觉得很多事情,用制度的差异明显不能解释,因而想寻找其他解释罢了。当然,他这种探究很不成功,最后的结果就是东拉西扯,而没有什么真的进展。但如同我评价Gregory Clark的书一样:他们至少意识到了问题并问了好的问题。虽然他们的回答不令人满意,但这不能否定这些问题的价值。我们也不能因此否定这些问题的存在。该做的是寻找更好的答案。

    顺便多扯几句:个人认为,我们能做的,是明白很多学术上的假设不过是为了研究的方便所做的简化,因而这些研究的结论并不是真实世界本身。如果是做正规学术,自然只能如此。但如果不是在发表论文,而是非正式的聊天,还把世界的模型当作世界本身,甚至坚信不疑,则有点搞笑了。

    当然,你可以问:这所谓的模型之外的“真实世界”到底指的是什么。要把这事儿说清比较麻烦,就不扯了。只想说,我这些所谓“常识性”判断,只是为了个人对时事的判断罢了。比如在预测某地区的经济前景时,我会考虑“民族性”或“种族特征”这个因素,而不仅仅考虑学术界爱考虑的那些“局限条件”和因素。但因为这些“常识”没有学术的支持,也拿不上台面,我会“自觉的”将其称为偏见,而丝毫不考虑说服谁。

    [回复]

    辉格 回复:

    嗯,这么说的话我们就没啥分歧了,这也是我对社会科学最不满的地方之一,这一盲点确实很普遍,我觉得知识背景和政治正确的高压都是原因;实际上,Frazer那一代的人类学家(以及其他社会科学家)倒是没有这个盲点的,那时体质和遗传差异在人类学分析中还很有地位,那时以来,社会思潮又经历了一个轮回。

    不过,我倒是觉得,既然对此局面我们早已了然,也就没什么好反感的了,留意就行了,这就好比,既然我早就了解张五常在法律和政治问题上几近白痴,而又喜欢吹牛皮,所以,他的那些范畴特异性白痴言论和吹牛癖好,也就不会让我对读他的文章构成什么障碍了。

    一个类似的情况,文化人类学界有个很普遍的“恶习”,在对微观机制丝毫不予说明的情况下,在分析中随意使用整体主义概念,常常把文化结构的有机体隐喻当成真的生物有机体来处理,以我年轻时的脾气,看见这种东西会直接当垃圾扔掉,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它们尽管有着重大基础性缺陷,但只要你保持足够的清醒和谨慎,是能从中收获许多的,有时候,基于你其他方面的知识背景,被他们无视的部分(比如某种微观机制)很容易填上(即使只是暂时用想象来拟构一下),而另一些时候,他们的描述为你提供了有待分析和解释的极好素材。

    [回复]

    default 回复:

    你这几点都说得很好。我也没有否定这书或类似书籍的价值啊。我也赞同这点:即很多自己本能排斥或认为问题很大的东西,真的静下心来认真看看,其实也很可能有收获,甚至认识到自己之前认为肯定正确的东西其实是问题多多的。

    我说我对这书本能的反感,大概类似于看到牛博经济学家兰xx时常牛逼哄哄、自信十足的用他读到的理论分析人类行为;面对质疑的声音时又一般是一副居高临下、自己不可能错误的态度所产生的反感吧。但这并不代表我否定他那些东西的所有价值(其实我还顶过他不少文章嘛)。可能我这人有时脾气不太好,容易生气吧。

    [回复]

    辉格 回复:

    至于学术和生活两种语境的切换,确实常有些别扭和尴尬,特别是,当你谈论某个学者的观点时,常不容易分清,你到底是在跟这位学者对话,还是在跟自己的读者对话,或者是在所谓“公众”对话,这时候,你的语境不仅会被别人误认,也可能被自己搅乱。

    [回复]

    default 回复:

    完全理解

    [回复]

    小橘子 回复:

    “同时,你要“证明”某个行为上的差异确实主要是遗传差异(先天的基因差异也和后天的因素互相纠缠,很难理清关系)的影响,而不是其他外部条件差异的影响,基本是不可能的。”
    还没看完,看到这里。前面的十分赞同,这一句不同意。区分行为的遗传影响和环境影响,行为遗传学已有广泛使用的可靠方法:双生子收养研究。通过研究从初生时分开养育的双生子的某种行为的相似性,可以判断该行为受遗传和环境影响的比例。当然,因为双生子收养的被试样本收集困难,可以想象这样的研究进展缓慢,也很难在进化心理学领域广泛采用。

    [回复]

    default 回复: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这类研究的结论,别人也是很容易找到后天因素的“解释”的嘛,比如假设发现被白人家庭收养的黑人小孩长大后和他/她没被收养的双胞胎的智力、性格等还是差不多,而和收养他的家庭的大人的这些特征没有显著关联;又或者研究发现被白人家庭收养的黑人小孩平均智力还是一般的黑人小孩差别不大,但和白人小孩有显著明显;或者这种黑人小孩长大后读书还是不怎么行或一般较少从事对纯智力要求高的工作等等。这些结论,别人也可以解释说是这是因为黑人小孩虽被收养,但一般还是和黑人小孩一起玩,因此是peer group的影响。好,如果你的研究能排除这个因素的原因,那么别人又说,这是因为黑人毕竟长相就是黑人,因而他的养父母和周围的人以及成长道路上的人 还是会或有意识或无意识的给他黑人的待遇和期待,这才是造成他“命运”的原因。假设你连这个因素都能排除,那别人还可以说: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黑人,因而社会上对黑人的“成见”影响了他的自我期许(自己成天自我暗示自己智力不如人,选择从事什么时也轻易就选择了黑人常选的人生道路),而这才是主要原因……

    所以不管你的研究得出什么结论,别人一般都能找到“另外的解释”。这是我说那句话的主要意思和原因。

    [回复]

    小橘子 回复:

    如果要研究种族差异的遗传和环境影响,确实难以分离被试的环境差异与他的遗传差异,不过这不是双生子收养研究的内容。因为一对双生子不可能属于不同种族,所以双生子研究不是用来研究种族差异的遗传和环境影响比例的。

    对于同一种族或者不分种族的某种行为的遗传和环境影响比例,双生子收养研究只有一个控制条件:一对双生子A和B,其生活的环境没有关联,比如不是被特殊选择的家庭收养的。这个条件是可以近似实现的。

    [回复]

    default 回复:

    你说的没错,我说的那点确实和双生子研究没有多少关联。我说到那个是因为我之前和辉总的对话基本是在谈那个。

    回复你的时候忘记注明这点了。

    [回复]

    小橘子 回复:

    :)
    我是一个地道的打酱油,闲时自己想着玩。双生子收养研究方法虽然早就有了,但我是两个月前才看到的,看到时激动死了,因为之前对于这个问题自己想了很多逼近的办法,差得很远。你前面提到的问题,也是我关注的,如果看到什么进展,记得跟我交流哦。

    [回复]

    default 回复:

    Sure

    [回复]

    小橘子 回复:

    真高兴啊,又看到一个同好。

    [回复]

    default 回复:

    你是专业人士,我是打酱油的。;)

    [回复]

    小橘子 回复:

    我也是打酱油的:P

    [回复]

    辉格 回复:

    嗯,基于这一考虑,理想的研究区间是5万年,而不是Diamond选择的13000年,假如我们采信单一非洲起源假说,那么,对于走出非洲的那一小撮,“同一条起跑线”这一条件几乎是完美成立的。

    [回复]

  3. Default @ 2011-01-12, 04:32

    我自己都说是“偏见”了,所以各位也不用指出这路“解释”的问题了哈。

    [回复]

  4. minus273 @ 2011-01-12, 07:26

    这个结论就算是正确的,也不能说明研究历史原因不重要。因为制度的创立、技术的革新总的来说也只是跟有才华的人物有关系,而这些人在每一个人群中都是供应充足的。

    [回复]

  5. 时雨 @ 2011-01-12, 09:40

    你的观点很好呢
    前两天看了本书也就是说其实在文明早期农业相比狩猎采摘并没有什么优势,很多时候效率反而会更低。

    但农业文明对于财产权,尤其是对土地,的激励是显而易见的,法和经济学尤其喜欢谈产权

    [回复]

  6. gaohan_cn @ 2011-01-12, 10:43

    由于写的太好,我只能顶一下了。。

    [回复]

  7. abc @ 2011-01-12, 12:46

    不过还好,作者的任务在前十章已经完成了,意图也已经达到。后面的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啦。

    [回复]

  8. haihan @ 2011-03-28, 21:07

    “剩余是非常状况,且与生产率无关,而在均衡点上永无剩余”
    这句话没怎么看懂?能不能解释下或者说下在马尔萨斯的哪一章?
    因为我一直觉得所谓剩余就是超过了维护生存必须的东西。

    [回复]

  9. 顾家浜 @ 2011-05-02, 15:51

    “先有权力,后有专业化”, 这个在蜜蜂和蚂蚁社会也是如此。但这对人群社会进步,没有任何解释力。

    [回复]

  10. 顾家浜 @ 2011-05-02, 16:04

    个人认为,探讨专业化起源,或许应该是生物学的事。社会科学,探讨专业化起源,可能是走的太远太远了。

    [回复]

  11. 海德沙龙(HeadSalon) » Blog Archive » 读史笔记#2:国家起源:定居农业 vs 商业 @ 2012-05-30, 14:33

    […] 但剩余假说有个根本漏洞:生产率提高未必带来剩余,更可能被人口增长所耗尽,历史上多次生产率跃进仅在起初推动了分工和专业化,随后又因人口扩张而再度去分工和去专业化(也即内卷化(involution));而反过来,生产率不提高也未必不能创造剩余,一些技术原始的渔猎社会也有大量剩余产品,并促成了奢侈品消费和阶层分化。(我在《专业化的起源:剩余vs占有激励》中更仔细的分析过这一点,可参考) […]

  12. tcya @ 2012-10-20, 11:51

    我刚读完第三部分,我感觉他倒是把剩余和定居都列为原因了。对于先有权力后有专业化会不会是早期的专业者基本都会成为统治者或其雇员/门客/奴仆呢?那样就不是权力导致专业化而是专业化获得权力了。

    [回复]

    辉格 回复:

    没看明白,后一句是你的看法,还是对他的理解?成为专业者与获得权力之间好像看不出什么因果关系啊

    [回复]

    tcya 回复:

    是我的瞎想。因为想到也许那些在部落中常常帮助处理纠纷的人后来就演化成了原始的法官有了权力,不过手艺人也许就不一定能跟权力阶级扯上什么关系,不过也有可能会被统治者雇佣从而获取一定地位吧。自己也觉得不是很靠谱,随口说说。

    [回复]

  13. tcya @ 2012-11-09, 15:02

    《崩溃》里讨论格陵兰岛的维京人时提到哪怕当地鱼类资源丰富,他们也不捕鲸和海豹,戴蒙德认为这是经济模式保守的原因,但我觉得没什么说服力,闲时去抓个鱼好处是立竿见影的吧,但也想不出什么替代解释。辉总怎么看?

    [回复]

    辉格 回复:

    没有啊,格陵兰维京人捕鱼,捕食海豹就更多了,只是没有将其生计模式完全建立在海产品上,这样的保守性是很正常的,戴蒙德在这一点上解释过度了(他认为是出于某种禁忌),在没有对外贸易的孤立条件下,完全依赖海产品,意味着整个社会的生产生活方式、文化、或许还有社会结构和制度,需要完全彻底改变,比如退回到因纽特人那种原始简单的社会,这换成任何社会可能都无法在几代人中做到。

    [回复]

    tcya 回复:

    恩,是会捕鱼。戴蒙德说他们不像因纽特人那样捕鲸和环斑海豹,这可能导致了他们没能活下来。

    [回复]

  14. zaeneas @ 2013-08-07, 00:55

    为什么均衡点上,如果有剩余产生,那么人口就会有增长的趋势?
    我没有明白为什么均衡点上没有剩余

    [回复]

  15. 辉格 @ 2013-12-28, 02:20

    这篇是Diamond对《枪炮》一书的回顾和修正,不错 //Jared Diamond:动植物驯化的演化,后果与未来 http://songshuhui.net/archives/80027

    [回复]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