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有〈信念〉标签的文章(3)

传播率与可信度

@海德沙龙:诺贝尔和平奖得主Eli Wiesel曾如此自问自答:“究竟是什么把一些年轻人推向恐怖主义?就是因为它简单粗暴。盲从狂热者没有问题,只有答案。而教育就是消除恐怖主义的方法”,但经验研究从未支持这一说法,本文作者对教育与恐怖主义的关系进行了更细致的考察。(教育会减少恐怖主义?  http://t.cn/RGDyD03)

我在想,人类对某些形式的内容(书面文本、巫师咒语、韵文、学术黑话、新闻联播……)似乎有着本能的迷信倾向,其心理基础究竟是什么呢?

相对于其他来源的信息,以某些介质记录或以某些形(more...)

标签: | | | |
6812
@海德沙龙:诺贝尔和平奖得主Eli Wiesel曾如此自问自答:“究竟是什么把一些年轻人推向恐怖主义?就是因为它简单粗暴。盲从狂热者没有问题,只有答案。而教育就是消除恐怖主义的方法”,但经验研究从未支持这一说法,本文作者对教育与恐怖主义的关系进行了更细致的考察。(教育会减少恐怖主义?  http://t.cn/RGDyD03) 我在想,人类对某些形式的内容(书面文本、巫师咒语、韵文、学术黑话、新闻联播……)似乎有着本能的迷信倾向,其心理基础究竟是什么呢? 相对于其他来源的信息,以某些介质记录或以某些形式表现的信息,总是会被赋予额外的置信度(这是各种宣传术和骗术的基础),好像很奇怪。 我想到一种解释,不妨称为“可信度乐观主义”假说,假设初始状态下,所有个体对不同介质/形式的信息没有偏见,但他们对任何信息的可信度都采取乐观主义态度,即,当没有其他信息可帮助他判断某信息之可信度时,他便将置信度赋值为C,C>0.5,为了说起来方便,接下去就假设C=0.7吧。 好,现在引入第二个前提:某条信息被越多的别人相信,那么你像相信它那么行动,你的净收益就会越高,即:如果你信对了,得到的好处会比只有你一个人信更多,如果你信错了,蒙受的损失会比只有你一个人信更少。——这一前提,不妨称为“信念协同收益”,至少在许多事情上,貌似是成立的。 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解释:当你对你妈说“中医是垃圾”时,这条口语信息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听到,因而不会产生信念协同收益,于是她对它的置信度C便是默认值0.7,相反,假如这句话来自新闻联播,那她便可以安全的预期,大批人会听到这条信息,其中大部分会以高于0.7的置信度相信它,于是,相信它就可获得信念协同收益,于是她便将置信度从0.7提高到0.9,于是你就输给了新闻联播。 总结:任何看上去可能会被很多其他人看到的信息,都会被赋予额外的置信度。 所以占领媒体的好处不仅是让信息得到更多受众,也包括提高受众对它的置信度。 实际上,当存在信念协同收益时,比“跟着大伙信”更好的策略是“保持怀疑同时像真信了那么行动”,许多人可能还真是这么做的,于是便有了深层信念和指导当前行动的“工作信念”之间的区别,Trivers所研究的自欺,大概就属此类。  
[饭文]君主制的现代意义

(饭文编号终于用完了,我当初可没想到居然能坚持到这一天,这也算得上钻石大典了)

君主制的现代意义
辉格
2012年6月6日

继去年的王长孙大婚之后,英国民众又迎来了女王继位60周年钻石大典,各英联邦国家也都遥望同庆,平时隐居深宫的王室一时间频频亮相前台,举世瞩目,风光无限;世人在看热闹之余,也难免提起君主制这个老话题;诚然,多数英国人和英联邦国民都希望延续这一古老传统,然而,君主制在现代政治中究竟有何作用,却很少说的清楚。

对于王室的忠实拥趸,君主制凝聚着他们所珍爱的传统价值和历史荣耀,是英国之所以值得他们去爱的重要理由,而对于(more...)

标签: | | | | | | | |
3525
(饭文编号终于用完了,我当初可没想到居然能坚持到这一天,这也算得上钻石大典了) 君主制的现代意义 辉格 2012年6月6日 继去年的王长孙大婚之后,英国民众又迎来了女王继位60周年钻石大典,各英联邦国家也都遥望同庆,平时隐居深宫的王室一时间频频亮相前台,举世瞩目,风光无限;世人在看热闹之余,也难免提起君主制这个老话题;诚然,多数英国人和英联邦国民都希望延续这一古老传统,然而,君主制在现代政治中究竟有何作用,却很少说的清楚。 对于王室的忠实拥趸,君主制凝聚着他们所珍爱的传统价值和历史荣耀,是英国之所以值得他们去爱的重要理由,而对于更多淡然的大众而言,它至少是个无害而美丽的装饰品,就像一件古董,既然大家喜欢观赏而又无害,何必丢弃它?那么,在现实政治决策中已完全放弃其干预权的君主,是否真的完全没有了制度价值,而仅仅是一种装饰? 假如人们注意到如下事实,或许就不会这么认为:近现代史上那些特别激进、顽劣乃至暴虐的军事独裁者,很少能容忍自己头上有一个君主,哪怕这个君主毫无实权,相反,在西北欧那些保留了传统立宪君主的国家,几乎没有发生过军事政变,甚至没出现过丝毫政变的苗头,这又是为什么? 从形式和条文看,现代军队的指挥体系和规章制度都大同小异,可为何一位英国将军压根不会动武力干政的念头,而他的葡萄牙、希腊和泰国同行们却时常会动这样的念头?要理解这一点,必须首先看清价值观在权力形成中的作用;权力来自武力,这没错,但常被忽视的是,权力更来自组织,仅凭个人武力,哪怕手持最强悍的枪炮,恐怕连一个村庄都控制不了。 国家机器只是个比喻,每个部件都是由活人而非机械所组成,每个上级指令必须获得各级人员的配合才能被执行,因而,高级将领在采取法外行动之前,必须确信能获得下级军官压倒性多数的配合;可是下级军官为何要配合你呢?假如他持有捍卫现有制度的坚定信仰,并视之为其人格与名誉的基石,就可能宁死不屈,即便他是个机会主义者,也要评估你成功的可能性,而这又要看他相信你能赢得多少支持配合者。 所以,最终决定事态的,是对现行制度和行动目标的众多个人信念在整个组织结构中的分布状态,一项行动若要指望成功,至少要有把握打通关键几条自上而下的命令执行链路,命令在通过每条链路的各环节时都能获得充分配合,这一要求在高度专业化的现代军队中,是颇为严苛的,所以,除非组织里充斥着见风使舵、信奉成王败寇的机会主义者,即便由最高级将领发动,法外行动的成功率也将会很低,这样就没人会动念头。 而正是在信念与价值观的集体分布上,君主制或许发挥了关键作用,这是因为立宪君主制分离了民族价值与政府职能这两大国家元素的载体;现代民族国家的创建,一方面得益于交通、通讯和军事技术的发展所带来的强大组织力,同时也充分挖掘利用了源自部落时代的对文化共同体的集体情感,通过国民教育、历史与经典编纂、英雄与传说的塑造渲染、民族语言的统一等等建构手段,创造了民族这一维系现代国家的文化共同体。 现代国家在拆除地区性贸易壁垒、提供普遍法律保障、创造流动性大社会等方面都起了积极作用,其成功也强化了文化认同,特别是像英国这样成功的国家,其制度保障之下的个人自由、贸易繁荣、生活富裕都有目共睹,人民因此而爱屋及乌的心生民族自豪和爱国热情,当在情理之中。 然而,民族主义也是头极度危险的猛兽,特别是当它与权力机器紧密结合时,其单一化特征与宪政与法治所需的多元权力制衡结构格格不入,当执政者同时成为民族命运的指引者与守护神,成为民族导师和民族光荣的象征,对其权力的种种制约便可能在狂热的民族主义浪潮席卷之下完全失效。 幸运的是,英国的君主制分离了两大元素,荣耀归于国王,唾沫归于首相,民族热情与爱国主义无碍于对政府的批评、对政策的反思和对权力的抗衡,首相们永远只能甘居于大管家的身份,没有扮演导师与舵手的机会。 诚然,国王已很久没有实际运用其权力,但并不能因此而断言王座没有功能,或许他的存在本身就消除了其行使权力的必要性,一项制度构件的真实功能,有时需要在边界事件而非常规状态中考察,世人不了解君主制在宪政结构中的价值,或许只是因为没有出现这样的边界事件,毕竟,自光荣革命以来,英国从未有过任何政变苗头。
从博弈论角度理解法律

作为自发秩序的法律,用博弈论的语言,可以得到更精确的表述:

在N方博弈中,每方都有一个可行决策区间,每个博弈者除了要了解自己的可行区间,也需要考虑其他N-1个博弈者的可行区间;这些区间是在决策空间上用各种条件约束出来的,约束条件可以是“技术性”的,即排除技术上不可能做到的区间,也可以是成本/收益分析的结果,认为某方那么做对他自己将是得不偿失的。

但还有一些约束条件,则是“信念”(belief),原理上,它和成本/收益分析的结果一样,认为这么做对他是得不偿失的,但区别在于,博弈者考虑这些约束条件时,并未从头进行计算,而是直接加以认定。

实际上,如果没有任何信念的话,许多常见的博弈问题,要么是没有均衡解的,要么其均衡解远远背离我们的常识直觉,显得非常荒谬,让我们高度怀疑博弈分析对解释现实中行为有任何用处,这一点,相信见过几个博弈题目的人都会有所体会。

当存在一组信念被博弈各方足够普遍的共同采用,并且采用它们的博弈者通常会发现结果符合预期时,这些信念便构成了法律。

共同信念形成机制的关键特征是正反馈,即,一个信念被越多的人采用,博弈者们就越会发现采用它是有利的,从而它就会被越多的人采用。

基于信念的博弈模型是一种不同于完全理性模型的博弈模型,类似于进化稳定策略( 标签: | | |

1180
作为自发秩序的法律,用博弈论的语言,可以得到更精确的表述: 在N方博弈中,每方都有一个可行决策区间,每个博弈者除了要了解自己的可行区间,也需要考虑其他N-1个博弈者的可行区间;这些区间是在决策空间上用各种条件约束出来的,约束条件可以是“技术性”的,即排除技术上不可能做到的区间,也可以是成本/收益分析的结果,认为某方那么做对他自己将是得不偿失的。 但还有一些约束条件,则是“信念”(belief),原理上,它和成本/收益分析的结果一样,认为这么做对他是得不偿失的,但区别在于,博弈者考虑这些约束条件时,并未从头进行计算,而是直接加以认定。 实际上,如果没有任何信念的话,许多常见的博弈问题,要么是没有均衡解的,要么其均衡解远远背离我们的常识直觉,显得非常荒谬,让我们高度怀疑博弈分析对解释现实中行为有任何用处,这一点,相信见过几个博弈题目的人都会有所体会。 当存在一组信念被博弈各方足够普遍的共同采用,并且采用它们的博弈者通常会发现结果符合预期时,这些信念便构成了法律。 共同信念形成机制的关键特征是正反馈,即,一个信念被越多的人采用,博弈者们就越会发现采用它是有利的,从而它就会被越多的人采用。 基于信念的博弈模型是一种不同于完全理性模型的博弈模型,类似于进化稳定策略([[evolutionarily stable strategy]] )模型中的策略,其中的信念是“进化理性”的,而未必是“即时理性”的;我最初在[[Avner Greif]]的Institutions and the Path to the Modern Economy中文版)里看到这一模型,一下子就抓住了我,就感觉这条研究路线大有前途。 与传统的理性人模型相比,我更青睐这样一个模型:人是被一层层信念包裹着的,各层的牢固程度不同,一些信念是由个人在生活经历中形成的,另一些是从其所成长的那个文化中继承的,还有些则是进化史所赋予他的。 从进化角度看,这些信念在不断变动的博弈环境中接受淘汰,淘汰分几层,生活史信念可能被个人直接抛弃,而文化信念则往往牢固的像信仰/价值观而难以摆脱,但它们会随整个社群/文化的变迁而演变/消失。 至于那些具有基因基础的信念,则淘汰的更慢,在可见的历史中都将难以摆脱,它们已是人性的一部分,若从这一角度看,所谓普世权利,倒也有其理论基础,不过,我得出这些法律的分析路径和认定条件,与常见的宣称普世权利的那些说辞,是截然不同的,它的认定,须以它在现实博弈过程中确实普遍有助于达致均衡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