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大概/恐怕/不难证明/最好

几年来,我常常为是否或如何使用“应该”一词而颇感困扰,很早就发现这个词被用得很混乱,却又苦于找不到替代品。

本来,我觉得“应该”一词是专门用于表述伦理命题的,相当于英语里的“ought to”,比如:

1)“我应该善待老人”;2)“你不应该随地吐痰”;

但后来,我发现它也会被用来表达一种对事实的信念,比如:

3)“我那双鞋应该是在鞋柜里吧”;4)“明天应该不会下雨吧”;

或者,它被用来表达对某种未经严格检查的逻辑关系的信念,比如:

5)“给定周长的矩形中,面积最大者应该是正方形吧”;

这两种用法还不容易混淆,因为句式结构很不一样,但另一种就让人头痛了,它表达的是一种策略性意见,所用句式与(1)和(2)完全一样,比如:

6)“你应该用螺丝刀而不是扳手来拧这个螺丝”;7)“我应该多吃点蔬菜”;

之所以容易混淆,是因为这种句子后面其实还隐藏着半句话,但通常会被省略,比如(6)其实是想说,“你应该用螺丝刀而不是扳手来拧这个螺丝,那样会更省力”,(7)则是:“我应该多吃点蔬菜,那会让我更健康”。

为了避免这些混淆,我尽量留意避免后三种用法,而把“应该”一词专门留给第一种情况,比如,在(3)和(4)中,可以用“大概”、“恐怕”、“我猜”来代替“应该”,在(5)中,可以用“必定”、“可以证明”、“不难证明”来代替“应该”。

最麻烦的是最后一种,有时候,澄清的办法似乎只能是把后面省略的那半句话给说出来,但那会让文字变得很啰嗦,实际上我可能真的变得越来越啰嗦了(悲剧啊)。

不过我发现还是有一个至少部分有效的替代品:用“最好”或“明智的做法是”来代替“应该”,这可以把策略性“应该”和终极性“应该”显著区分开,比如,(6)和(7)可以换成:“你最好用螺丝刀而不是扳手来拧这个螺丝”,“我最好多吃点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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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来,我常常为是否或如何使用“应该”一词而颇感困扰,很早就发现这个词被用得很混乱,却又苦于找不到替代品。 本来,我觉得“应该”一词是专门用于表述伦理命题的,相当于英语里的“ought to”,比如: 1)“我应该善待老人”;2)“你不应该随地吐痰”; 但后来,我发现它也会被用来表达一种对事实的信念,比如: 3)“我那双鞋应该是在鞋柜里吧”;4)“明天应该不会下雨吧”; 或者,它被用来表达对某种未经严格检查的逻辑关系的信念,比如: 5)“给定周长的矩形中,面积最大者应该是正方形吧”; 这两种用法还不容易混淆,因为句式结构很不一样,但另一种就让人头痛了,它表达的是一种策略性意见,所用句式与(1)和(2)完全一样,比如: 6)“你应该用螺丝刀而不是扳手来拧这个螺丝”;7)“我应该多吃点蔬菜”; 之所以容易混淆,是因为这种句子后面其实还隐藏着半句话,但通常会被省略,比如(6)其实是想说,“你应该用螺丝刀而不是扳手来拧这个螺丝,那样会更省力”,(7)则是:“我应该多吃点蔬菜,那会让我更健康”。 为了避免这些混淆,我尽量留意避免后三种用法,而把“应该”一词专门留给第一种情况,比如,在(3)和(4)中,可以用“大概”、“恐怕”、“我猜”来代替“应该”,在(5)中,可以用“必定”、“可以证明”、“不难证明”来代替“应该”。 最麻烦的是最后一种,有时候,澄清的办法似乎只能是把后面省略的那半句话给说出来,但那会让文字变得很啰嗦,实际上我可能真的变得越来越啰嗦了(悲剧啊)。 不过我发现还是有一个至少部分有效的替代品:用“最好”或“明智的做法是”来代替“应该”,这可以把策略性“应该”和终极性“应该”显著区分开,比如,(6)和(7)可以换成:“你最好用螺丝刀而不是扳手来拧这个螺丝”,“我最好多吃点蔬菜”。


已有14条评论

  1. gaohan_cn @ 2011-06-04, 12:27

    。。。楼主我真是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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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军各 @ 2011-06-04, 12:41

    维特根斯坦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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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Vin @ 2011-06-04, 13:00

    同困扰过。我现在觉得最让人抓耳挠腮的,是如何表达英文中的 is supposed to 这个意思,它大概也是表示一种对事实(或逻辑关系)的信念,但你如果真要翻译的话,文中提及的几个替换词放到具体句子中我都觉得仍然不妥,随便试试几个例句便知。目前想不到更好的,好像还只能用“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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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辉格 回复:

    还是硬译吧,我可能会用“被认为是”,给个例句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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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n 回复:

    知道你意思。

    比如 He is supposed to be here tonight.
    You are not supposed to smoke 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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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辉格 回复:

    哇,第二个supposed非常精准的说出了社会规范(道德或法律)的含义啊。

    还真不好翻译,假如是日常对话,想来想去还只能译作“应该”,但假如是需要某种严格性的场合,我会译作“以为他今晚会来呢”和“都期望你不会在这儿抽烟呢”。

    题外话,英语的被动句在表达某些意思时很有用,但也为说话者逃避明确主语的责任提供了太多方便,上面两句就是例子,利用这种逃避手段,可以不易察觉的将自己的判断强加给别人或集体,给蛊惑家开了方便之门,比如第一句,假如禁止被动式,主语的欠缺就变得很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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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ngluliang 回复:

    不知道这样说可不可以:

    suppose 在此表示一种理所当然的假设, 但并未实际发生。

    如果以上解释成立, 例句可翻译为:

    他今晚本应在此/本来应该来的
    你不应再次抽烟 (更符合汉语语法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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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zcx7792 @ 2011-06-04, 21:08

    语言影响思维的一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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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辉格 回复:

    我倒觉得更可能是思想影响了语言,许多人分不清这几种意思,所以用词也就趋同了。

    我不否认语言可以影响思想,但比起它“显露”思维中某些根深蒂固特征来,重要性低得多,而在没弄清语言如何影响思想之前,我不否认但也不采用这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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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jurry1993 @ 2011-06-07, 09:50

    这般纠结为哪般。查阅高中英语语法“虚拟语气”中should的用法便可。其中解释必令众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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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snova @ 2011-06-16, 14:04

    这个纠结过头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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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深浅 @ 2012-12-17, 00:03

    可以借鉴Bibee的情态研究,比如文中的几个应该,可以分为道义情态,认识情态,动力情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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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辉格 回复:

    谢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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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孤胆鹰雄芯 @ 2014-04-11, 13:04

    我觉得“得(dei)”字也有类似用混乱的情况,如果给一个规范,让应该就表述伦理命题的话,那么我觉得最后一个策略性意见可以用“得”。“你得用螺丝刀而不是用XXX。”然而我与辉总不同的是,因为我认为用了应该就表示一个道德律,就表示有一个高高在上的道德律制定者,抑或是这个道德律是应然的,形而上的,而这与我的伦理观不符,所以一般我都避免用应该,而改变句式表达“愿意”,比如“人不应该袖手旁观”表达成“人袖手旁观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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