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7月发表的文章(2)

移民英语班

【2016-07-21】

很少有地方能像移民英语班那样让你一下子认识来自众多民族的人,而且还都有所交流,我的班里,上学期有——

一个索马里人,是5个孩子的妈,说话音乐感很好,手掌上常有各种彩绘,是医疗系统的重度使用者,从她那儿常能听到各种有关看医生的事情, ​​​​

还不确定,因为有几次看到的花纹好像不一样也可能是我记错,再观察观察 //@熊也會死麼:手掌上的彩绘确定不是纹身?

一个苏丹女孩,19岁,又瘦又高,典型东非牧民身材,很腼腆,不太说话,来了两三次后来就没见过,

一个伊拉克大妈,一儿一女,孩子都上学了打算找工作,所以来学英语(这也是1/3左右的学生来上课的动机)(more...)

标签:
7650
【2016-07-21】 很少有地方能像移民英语班那样让你一下子认识来自众多民族的人,而且还都有所交流,我的班里,上学期有—— 一个索马里人,是5个孩子的妈,说话音乐感很好,手掌上常有各种彩绘,是医疗系统的重度使用者,从她那儿常能听到各种有关看医生的事情, ​​​​ 还不确定,因为有几次看到的花纹好像不一样也可能是我记错,再观察观察 //@熊也會死麼:手掌上的彩绘确定不是纹身? 一个苏丹女孩,19岁,又瘦又高,典型东非牧民身材,很腼腆,不太说话,来了两三次后来就没见过, 一个伊拉克大妈,一儿一女,孩子都上学了打算找工作,所以来学英语(这也是1/3左右的学生来上课的动机),非常正统和刻板的穆斯林,经常对违反教规的行为表现的义愤填膺,上次受斋差点把自己饿晕了,不知何故对巴基斯坦充满仇恨,对此我百思不解, 一个伊朗大姐,已婚,有一个儿子,在发廊上班,第一语言波斯语,第二语言阿拉伯语,穿着打扮挺时髦,头脑也较开放,和前面那位伊拉克大妈好像混得很熟,还经常被后者提醒注意自己的宗教身份(或许她们都是什叶派?),以至她经常说出某些话后马上意识到宗教上不太正确赶紧闭嘴,呵呵, 最好笑的一件事情是,有次课上分组讨论安乐死问题,其中一个问题是『你是否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伊朗大姐脱口而出No,结果立刻被伊拉克大妈制止并纠正,她倒也很机灵的马上改口了,有趣, 一个塞尔维亚大姐,女汉子,身材像Brienne of Tarth,性格也很火爆,大学学的电子工程,毕业后在塞尔维亚某电信商做销售,正打算找工作,课间我们一起抽烟,她经常在课上直言不讳的批评绿俗,老师也不管(他们好像执行一种『确保自己百分百政治正确但要是你们自己吵起来我也绝不插嘴』的政策), 我从她这儿学到的一点是,原来塞尔维亚(和其他一些斯拉夫语)也和黑人英语一样使用多重否定,她经常把多重否定带进英语里来, 一个波斯尼亚大姐,疑似塞族,安静,木讷,寡言,老是病怏怏,缩手缩脚,和女汉子恰好相反,在超市上班,说经常被上司骂,她总是把自己收拾的非常整洁,衣着也很得体,相貌身材也很好,可惜就是有点笨且懦弱, 一个叙利亚大妈,长得像法国人,我一直以为是基督徒,结果最后发现是穆斯林, 看样子60多,完全跟不上课程节奏,好像耳朵也不太灵了,听说我是作家后,说她年轻时爱读诗,问我写不写诗,吓我一跳~ 一个香港姑娘,看着很年轻,但儿子也有几岁了,明显来自底层,从小跟老师关系很差,不怎么读书,来澳洲后在几家餐馆打过工,经常被老板欺负,有一次还被赖了工钱,疑似打黑工了,不久前找了个sleep school(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行当)做护理,境况有所改善, 她的英语发音很奇特,吃掉大量音节,恨不得把每个单词都变成单音节,经常一副『生活就是一坨屎』的姿态,每天课上例行会在开始时让每个人说说昨天过得怎么样,结束时再说说明天有啥打算,她好像每次都会说『天天都一样没啥特别的』之类, 香港姑娘政治觉悟还是很高的,我们在前五个回合的对话中就已达成了女王万岁脱英要丸的共识, 上学期我是班里唯一的男人,本学期终于有了两个男的,一个是秘鲁人,刚从堪培拉搬来,奇怪的是,他的口音是我到目前为止最难听懂的,连猜个大意都很困难,我揣测原因之一或许是,西班牙语和英语共享的词汇太多,所以他在改说英语时,可能不必像其他语种的人那样大幅缩减词汇表?我再观察观察。 新学期班里换进不少新人,其中一个伊朗人,两个印度人,还不太熟,以后再讲,  
一篇采访问答

《群居的艺术》新书发布座谈会(6月16日)之后,《南方周末》记者石岩先生向我提出了一组问题,并且很慷慨的允许我略过我不想回答的,所以我就略过了其中两个。

1,书的三部分结构很有意思,它让我推测你写作的过程和思考的过程可能是相反的:你是身在一个秩序解耦的大型社会,再去反推秩序是怎么建立起来的,脚手架是怎么拆除的,是不是?

答:实际上,我所经历的顺序是3-1-2,首先,对现代大型社会和市场体系,我自然有着直接而真切的认识,早些年专注于经济领域的写作时,也曾着力写过许多市场带给我们的种种好处,然后,当我读到邓巴的理论时,被他的深刻见解所打动,意识到这是观察早期人类社会的一条重要线索,也和我的已有知识相容,接着,一个困惑就很自然的冒了出来:如何看待现代大社会与传统小社会的强烈反差?这促使我去关注那些曾被我熟视无睹、却默默支撑着现代社会的制度和文化元素,最终,循着这条线索,我发现我对文化与社会的许多认识被串了起来,结果便是这本书。

2,三部分的关系:第一部分是战争史,是暴力建立秩序的过程;第二部分是“软实力”,是暴力之外的共同体的构成因素;第三部分是第一二部分的反过程,就像结构主义和解构主义一样,是不是这样?

答:我选择略过这个问题。

3,书的三部分可以看到你的知识谱系,第三部分让人想起你做过程序员,大学学的是经济管理,大概大学时代对西方思想史、政治经济学有特别的兴趣;第一部分让人觉得你大概对人类学特别感兴趣;第二部分兼有人类学和世界史的背景。这些专业知识跟你的人生经历有什么关联?

答:历史和人类学是我的长期兴趣,这是两个有很多素材和故事却没多少理论的学科,对历史的兴趣在小孩子当中大概是很普遍的,但传统或主流的历史著作有个问题,就是它们很大程度上是浮于表面的政治史,很少能告诉你古人究竟是怎么过日子的,生活在古代社会究竟是怎样一种体验,这就很难满足我的好奇心,年鉴学派也只是稍(more...)

标签: | | | | |
7586
《群居的艺术》新书发布座谈会(6月16日)之后,《南方周末》记者石岩先生向我提出了一组问题,并且很慷慨的允许我略过我不想回答的,所以我就略过了其中两个。 1,书的三部分结构很有意思,它让我推测你写作的过程和思考的过程可能是相反的:你是身在一个秩序解耦的大型社会,再去反推秩序是怎么建立起来的,脚手架是怎么拆除的,是不是? 答:实际上,我所经历的顺序是3-1-2,首先,对现代大型社会和市场体系,我自然有着直接而真切的认识,早些年专注于经济领域的写作时,也曾着力写过许多市场带给我们的种种好处,然后,当我读到邓巴的理论时,被他的深刻见解所打动,意识到这是观察早期人类社会的一条重要线索,也和我的已有知识相容,接着,一个困惑就很自然的冒了出来:如何看待现代大社会与传统小社会的强烈反差?这促使我去关注那些曾被我熟视无睹、却默默支撑着现代社会的制度和文化元素,最终,循着这条线索,我发现我对文化与社会的许多认识被串了起来,结果便是这本书。 2,三部分的关系:第一部分是战争史,是暴力建立秩序的过程;第二部分是“软实力”,是暴力之外的共同体的构成因素;第三部分是第一二部分的反过程,就像结构主义和解构主义一样,是不是这样? 答:我选择略过这个问题。 3,书的三部分可以看到你的知识谱系,第三部分让人想起你做过程序员,大学学的是经济管理,大概大学时代对西方思想史、政治经济学有特别的兴趣;第一部分让人觉得你大概对人类学特别感兴趣;第二部分兼有人类学和世界史的背景。这些专业知识跟你的人生经历有什么关联? 答:历史和人类学是我的长期兴趣,这是两个有很多素材和故事却没多少理论的学科,对历史的兴趣在小孩子当中大概是很普遍的,但传统或主流的历史著作有个问题,就是它们很大程度上是浮于表面的政治史,很少能告诉你古人究竟是怎么过日子的,生活在古代社会究竟是怎样一种体验,这就很难满足我的好奇心,年鉴学派也只是稍稍好一点,这方面的不满让我在成年后逐渐更偏爱人类学,其中理由依我看是很明显的。 至于理论方面,我受益最多的是经济学、博弈论和进化论,其中前两者和我的大学教育有关,我的专业虽然是信息系统,但也包含了许多经济学课程,进化理论则主要是靠自己的阅读。 4,你是怎么从一个专业知识分子变成一个知道分子,现在又变成一个哲学家的? 答:我始终有一种抵抗专业化的倾向,并不是说专业化有什么不好,这只是我的个人选择,当然,这也是一种托辞,用来为自己未能混进专业学术圈作辩解。可是现在,要靠写作谋生就得有个头衔,免得在别人问“你是干嘛的?”时张口结舌,又因为我没有专业,就只好为自己挑了哲学家这顶帽子,因为依我看,哲学不是专业,而是一种态度。 5,好奇心从哪里来,你的大学生活,比如说水木清华bbs对你好奇心的养成有哪些帮助?课堂和图书馆呢?以前你在bbs上经常混哪个版? 答:我是1993年毕业的,那时国内还没有互联网,水木清华也是两年后才建立,我没混过。说实话,我所接受的大学教育质量很烂,除了经济学和产业史方面的一些课程引发了我的持久兴趣之外,在社会科学方面,我长期处于无头苍蝇的状态,没有多少有益的启发和点拨,清华图书馆虽然不小,但在缺乏数字化检索的情况下,其实是很难利用的,况且你根本不知道该读些什么,完全是瞎蒙瞎撞,回顾起来,我的大学生涯绝大部分是虚度的。 这一状况直到互联网可用之后才开始改变,转折点大概在98年左右,那时我已毕业多年,网上开始出现大量电子书,然后又有了亚马逊和当当,我的系统化阅读从那时才开始。 我接触BBS也是在那时,或者稍晚,混得最多的是万科周刊论坛。 6,在1990年代,经管是大学“最好”的专业之一,你是怎么从经管专业出来去做程序员的?当然程序员也是那时候最好的工种。 答:当时的清华基本上是个纯工科学校,经管学院的前身是应用数学系,我的专业是信息系统,所以除了一些经济和产业类课程之外,我受的是标准的工科训练,程序员是我们专业的典型职业方向之一,一点不算出格,呵呵。 当然,我的个人兴趣始终在社会科学方面,但因为前面说到的无头苍蝇状态,我觉得在学院里寻求发展我的这项兴趣是毫无意义的。 不过我想补充一句:科学与工程方面的训练和职业经历,对我此后的思考与写作确实很有帮助,这是我从学校教育中的主要受益。 7,那天沙龙你说你不像哲学家那样,有个终极问题然后去求解。我觉得你思考的也许不是终极问题,但是是基本问题,比如这本群居的艺术其实就是在思考人类大型社会是怎么形成的。你是何时开始思考这种基本问题的?最初写的文章发在哪里?在给《二十一世纪经济报道》还是《经济观察报》写东西之前,你在哪里写东西?你和黄章晋是怎么认识的(其实我是关心,在你开始你的类哲学思考的时候,在线上或线下有没有一个“知识共同体”,大家可以一起讨论,评议彼此的想法)? 答:诸如此类的基本问题,或者叫宏大问题,从来不是我的思考起点,我的思考通常都是零敲碎打的,这一点你从我的博客和之前的两本书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只有在事后作阶段性回顾时,幸运的话,一个轮廓就会顺着某条线索、某个视角浮现出来,这个轮廓可能会显得比较宏大,结果就会导致一些听上去有点吓人的书名,但书名主要是用来唬人的,呵呵。 我2008年到2012年之间为《21世纪经济报道》写评论,开始了职业写作,在此之前,我只是偶尔写写文章,主要发在自己的博客上,另外给《万科周刊》投过几篇稿。 我在网上的互动早先主要发生在万科周刊论坛,后来有一年多是牛博网,再后来是自己的博客,然后是微博。在万科论坛的几年认识了很多朋友,包括黄章晋老师,他们都很有见识,也经常讨论一些有意思的话题,不过,那算不上知识共同体,因为大家的兴趣其实非常不同,虽然热门话题会引来不少议论,但很少能深入下去,所以你会发现,每次有饭局,聊天的焦点很快就会自动滑向那少数几个已经被重复了无数遍的老话题上,这是观察交流质量的一个很好指标,说实话,回顾十几年来我所参与的互动,无论在哪个圈子或平台,无论线上线下,都是乏善可陈的。 当然,话说回来,能认识一些朋友,这本身也是很有价值的事情。 8,为什么人类学成为你一个重要的思想资源?一定要把思考的上限推到那么久以前吗?在书中你援引的人类学成果都是西方的,这固然是因为人类学本来就是西方的学科,但人类学的西方视角会不会形成你思考问题时候的局限呢?比如书中说名字的出现在西方是很晚近的事情,可是据傅乐成的中国通史,中国在西周、乃至商代就有了姓、氏(不是一个概念),名字,后代文人还有号和字,中国人的名字在共同体中的作用显然已经不再简单是为称呼和收税的方便。 答:对于想多了解点人类社会的人,人类学是绕不开的,其他学科,比如经济学和政治学,可能有漂亮的理论,简洁的模型,但有关真实社会的素材却很少,这些理论和模型可以成为方便的推演起点,但是假如你不掌握大量素材,很可能会有意无意的把它们当成真实社会的进化起点,误以为某种『自然状态』果真普遍存在,社会契约的订立果真是重大历史转折点,那就太幼稚了,在我看来,大量阅读人类学材料是预防此类幼稚病的一个办法。 实际上,一种素材只要扎实可靠,我并不介意它来自哪个学科哪个学术传统,我个人对任何学科都没有情感包袱,这可能也是我们民科的一大优势吧,所以最大的局限倒是我自己的阅读视野,我相信这个局限肯定很严重,不需要具体的例证。 9,1972年作家柳青问他的女儿:“如果说秦始皇没有统一中国,一直延续了春秋战国时期的纷争局面,中国现在会不会成为像欧洲一样的经济发达地区?”你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战国变成秦国是小型社会变成大型社会的例子吗?上古时代,今天是中国的地方也是部落林立、征伐不断,为什么大一统对这个地方的人有那么强的内驱力?就算分裂时代每一个稍有实力的小国做的也还是大一统的梦。 答:假如春秋的封建系统能延续下去(它在战国已经差不多瓦解了),文化无疑会更繁荣,经济或许也会更发达,但即便如此,恐怕也很难指望从中发展出我们在西北欧所见到的宪政、法治,乃至整套市场制度,并由此引发工业革命,封建是宪政的良好土壤,但仅有土壤不够,还需要很多条件,其中有不少偶然性和运气成分,另外,周式封建和日耳曼封建虽然都被归为封建体系,但差异非常大,特别是在军事组织和财政安排上,这个话题太大,很难在此细讲。 10,西周的分封体系为什么玩不转的?按照你在书中的理论,分封亲友,让每个层级的核心人数都在邓巴数以内,这不应该是一个很稳固的体系吗? 答:应该说是玩转了,转了好几百年,一个转了好几百年的系统,总不能说它是完全无效或失败的,对吧。 当然,最终它还是崩溃了,而且是不可逆的崩溃了。要我说,原因有两个,首先,周式封建缺乏一种成熟的、常规化的机制来维持其成员实体之间的紧密合作和一致行动能力,以便共同对抗外敌和压服内部的秩序破坏者,所谓霸主和会盟都是非常松散和随意的,没有制度化,其次,华夏共同体与北方蛮族之间有着一条漫长而缺乏屏障的边疆,结果是,要么共同体很容易被外力摧毁,要么某些边缘诸侯会在与蛮族的长期对抗中脱颖而出成为压倒性强权,从而打破内部均衡。 11,秦的迅速解体,秦汉之间各路反叛者重以战国时代各国国号为号召,乃至汉重新拾起分封制,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当时的人们对于郡县制这种社会架构方式消化不良吗? 答:秦的成功得益于它利用土地权利和军功晋升这两种强大激励工具而赢得了对平民的大规模动员能力,然而,作为帝国开创者,它在走向极权主义方面野心过大,而同时却不具备像现代极权主义那么高超的社会控制技术,特别是它对士大夫阶层的疏远和排斥,让它丧失了一项重要的组织资源。 相比之下,汉帝国较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一方面维持了对平民的动员能力,一方面收编了士大夫,让他们服务于帝国权力,维护官方意识形态,并运营上层官僚机器,士大夫与权力的这一紧密结合,构成了此后大一统帝国的最重要支柱。 12,经历了大一统的汉代,合久必分的三国时代又说明了什么?人类是否有挣脱过于庞大的共同体本能? 答:创建和维持集权帝国都是非常艰难的任务,能维持几百年已经算很成功了,将其最终失败归于某种人类本能的看法,是我难以赞同的。 除了种种外力打击,帝国权力结构有着内在的腐蚀倾向,其中最致命的一点可能是激励资源的耗尽,就是说,随着代际更替,所有可以用作激励诱饵来吸引社会精英效忠权力机器的资源最终都将分配消耗殆尽,因为分配出去的特权如果不能继承,激励效果就太弱,如果可以继承,就会永远被占住,定期清洗也只能部分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清洗和对清洗的担忧会导致激烈的内部冲突,一不小心就崩盘了。 13,你似乎认为共同体越大越丰富越好?可是有很多小而美的共同体。 答: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自下而上组织起来的多层次共同体,在最低层次上是众多紧密而同质化的小型共同体,相互间和平竞争,最高层次上则是一个类似北约的大型安全共同体,保障内部和平与安全,并维持最低限度的宪法原则和互通性,同时并不要求成员之间高度同质化(无论是文化上还是制度上),也不对个人施加强义务。 像瑞士这样的小共同体确实很美好,但她们只能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存在于强权对峙的夹缝之中,或者强权所维持的和平秩序之下,假如国际社会果真是个丛林社会,而大国又有现代级别的武力,瑞士是无法存活的,安全永远是头号问题。 更极端的例子是阿米绪社群,他们本身也足够美好,但你很难想象,像他们这样彻底放弃了自卫权的和平主义者,假如脱离了美国的宪法秩序,来到更险恶的环境中,比如非洲和拉美,如何可能生存下去?事实上我们在盎格鲁世界之外确实见不到这样的美好小共同体。 14,用《群居的艺术》里的思考方法,你怎么看欧盟的成功和不成功? 答:从消除市场壁垒,提升互通性,自下而上的组织方式这几点看,欧盟都是建立多层次大型共同体的成功典范,然而,在欧盟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有着深厚的国家主义、福利主义和天真普世主义的传统,这些祸根正在不断腐蚀着欧盟的宪政、法治和市场制度,扼杀其创造活力,最终也会恶化其内部安全环境,而且这一趋势眼下还看不出有逆转的迹象,所以我对她的前景十分不乐观。 欧盟的例子或许会提醒世人:即便人类能够以完全和平自愿的方式建立起按以往标准衡量相当理想的大型共同体,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确保它会继续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这是个令人无奈的现实。 15,就你书里呈现的构成大型社会过程,中国似乎绝大部分路都走完了,只差最后临门一脚。而这一脚似乎也不知道往哪里踢,因为普世主义在你看来是虚妄的。 答:这个问题风险太大,我还是不说了。 16,为什么你说推动和维护宪政的是二阶美德? 答:大型社会对个人的美德提出了一些要求,才能确保其成员之间维持最低限度的和平、合作与互惠关系,其中有些是一阶美德,意思是它们能直接引出合作性行为(相对于对抗性或剥夺性行为),比如诚实无欺的美德,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具合作性,更多互惠和利他,更少欺诈、纠纷和冲突,还有一些是二阶美德,比如对独立司法裁判机构的尊重,对个人自卫权(包括持枪权)的执着,对私人财产权的珍爱,这些美德并不直接引出合作性行为,有时甚至还会引出对抗性行为,然而它们却在维持宪政上起着重要作用,而宪政以及由宪政所支持的法治与市场体系,却可系统性的引出大量合作性行为,尽管这一因果关系不容易看清,却有着基础性地位。 17,青春的躁动这件事在什么样的群体里最具离心力? 答:如果一个社会没有为那些行动能力强又富有野心的年轻人留出足够的上升通道,同时也没有向外输出压力的释放口,那么青春躁动就会形成一股危险的力量。 如果年轻一代的人口大大高出上一代人口,或者经济繁荣度下降,问题就尤为严重,因为上升通道因萧条而变窄,同时却有更多人需要挤进去。 18,在群居的人类社会,从来就有一些离群索居的人,比如狂生隐士竹林七贤,今天日本的宅男、食草男、中国的空巢青年。你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答: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方面,人类是高度社会性动物,强社会性首先让我们建立了紧密合作的小共同体,继而又经历漫长过程发展出大型社会,而维系大社会的众多组织和制度元素同样高度依赖于我们的强社会性,但另一方面,当社会扩展到一定程度,分工日益精细化,在一个松耦合的市场体系之中,人际关系也可以变得十分单纯和简洁,结果就为宅男宅女创造了许多生态位,在市场中,一个人只要有一项谋生技能,就能在无须和外界发生很多关系的情况下舒适的生活下去。 然而,需要强调的是,这些生态位只是整个社会结构的一部分,虽然过去几百年中这个部分可能扩大了许多,但仍然只是一部分,重要的是,提供这些生态位的那整套市场制度,仍然要求人们积极参与并努力维护它,而这些维护工作需要人们结成各种社团和组织,从事大量社会活动,因而仍然离不开个人的社会性,简言之,市场为宅男宅女创造了更好的生存机会,但只有一群宅男是建立不了市场的,也没有能力维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