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篇采访问答

接受《中国出版传媒商报》书面采访的问答记录。

Q:为何将目光紧紧锁定在文化与社会的话题上?

A:我是个深度宅男,情商很低,社交很弱,不过,我的情商还没低到重度自闭症患者那种程度;这样的特性组合,让我很适合成为一位社会与文化的热心旁观者;许多在正常人眼里平凡无奇、理所当然、因而通常被忽视的事情,在我看来就会很有趣,所以也就会多琢磨一下。

要我说,人类社会确实很有趣。

Q:沐猿而冠指的是什么?被作为标题的寓意是什么?

A:这个书名的3/4来自成语“沐猴而冠”,1/4来自德斯蒙德·莫里斯的“裸猿”一词。

古人早已认识到,人与动物之区别,不止于生物学方面,更在于文化方面,并且他们常以“衣冠”来象征后者,所以才有孔子“被发左衽”一语,以及史家“衣冠南渡”之称,后世更有“知圣王之道,行于衣冠文物之邦”这样更明确的说法。

但同时他们也明白,仅仅移用衣冠这样的表面象征物,并不能让禽兽变成合格的人类,于是有了“衣冠禽兽”和“沐猴而冠”之类的贬义词,就是说,人类之文化特性,不仅表现在器物上,更表现在行为和心理上。

至于“裸猿”一词,其用意则恰好相反,旨在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向人性之生物学方面,跟随一位动物学家的眼光,看看人类与其他动物有何不同。

我把这两个词捏在一起,是想强调:在人性的塑造中,生物和文化两方面的特性和过程是紧紧缠绕在一起、难以分离的,而且,假如我们以生物学的考察作为起点,对我们理解人性和文化都将十分有益。

我特别喜欢“沐猿而冠”里的“沐”字,这是个历时性动词,沐浴是一个延续了一段时间的过程,而非瞬间完成的动作,因而很适合用来表达我对文化和人性的进化观点,即,人之区分于禽兽的那些特性,是在漫长进化史上逐渐获得的,而且并非所有人都一样的。

Q:“文化如何塑造人性”这是您这本书的副标,您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

A:我用这句话试图表达三层含义:1)对个体而言,他所置身并成长于其中的那个文化,在他被组装成一个合格的人的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提供了大量组件,这些组件的特性及其组合,构成了其“个性”(它是人性的实例)的重要部分。

2)作为一个物种的人类,在漫长进化史中,既通过自身的行动创造着文化,也在不断被文化改造着,这一改造不仅体现在行为和心理方面,也体现在生理方面,比如我们创造的烹饪文化,缩短了我们的消化道,缩小了我们的牙齿、下颌和咀嚼肌。

3)由于不同族群创造了不同文化,因而其人性也会被塑造的有所不同,比如一些长期生活于畜牧文化中的族群,获得了乳糖耐受这一新的生理特性。

Q:《沐猿而冠》是您过去几年的专栏集结而成。您说这些文字您是写给自己的,以解您的困惑。如今,回过头再看这些文字,当时的解答还令您满意吗?解答是否依然适用于今天。

A:从大框架来说,目前多半还可以接受,毕竟这些文章是最近才挑选过的,不过在一些具体问题上,比如有关民族性的问题,我的看法已有所改变(更准确说,还在摇摆中),有关语言的看法,也始终没有稳定下来。

需要强调的是,过去几年我看待社会与文化的观念体系没有发生太大震荡,并不意味着我对它已经“满意”了,实际上,在许多重大问题上,我还很不满意,除了语言和民族问题,在诸如宗教、战争、国家起源、组织与权力等等问题上,远未形成清晰透彻的看法,而这些方面对于理解社会却是至关重要的。

Q:今天,有很多人被文化束缚,也有一些人是文化叛逆者,您是如何看待这两者的关系。

A:嗯,束缚和叛逆确是文化的重要主题。依我看,多数叛逆某一文化的人,其实往往正被另一种文化所束缚,今天我们回头看六七十年代的西方叛逆青年,他们的行为方式是多么相似和步调一致,多么模式化,对各种外部刺激作出的反应,又是多么刻板且缺乏自省,类似的情况,在各种叛逆浪潮中都可以观察到。

注意,我这么说,并不是要摆出一副“都一个样”的玩世不恭姿态;诚然,每个人注定要被一种文化(或若干种文化的特定组合)所塑造,因而多少也难免被其所“束缚”,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人(或同一个人的不同时候)被束缚的程度是一样的,远非如此。

在我看来,多大程度上被束缚,取决于个人反思和自省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并非凭空而来,它恰恰来自于环境和历史经由进化过程而赋予我们的本能和文化特性,这些特性,是我们的反思、自省等理性活动得以进行的硬件和软件基础。

之所以有时我们会觉得被它们束缚了,是因为我们时而部分窥见却又不够了解自身的工作机制,就像一只猫,不明白自己所追逐的那条尾巴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因而无法将自己不同生理/心理层次上的本能、欲望、意图、理想、价值观协调起来。

所谓摆脱束缚,是且只能是通过反思和自省而达成协调,反思的结果可以是但不必是叛逆,而完全可能是理性审视之后对当前状态的再肯定,甚至可以是在认清和理解以往束缚着自己的那套传统之后,自觉而甘心情愿的去保守它。

Q:文化宽容和文化代沟,对构建人们专属的文化体系,拥有独特的文化人格有着怎样意义。

A:文化宽容是种现代事物,传统社会要求个人必须完全接受所在共同体的整套文化规范及其蕴含的价值观,这套规范深入生活每个毛孔。

在现代流动性大社会,这样的要求已不切实际,也不再必需,它只须要求个人接受维持和平共存所需要的最小规范,而在多数具体事情上,只要求在特定圈子、特定场合、特定关系中,遵循特定规范,而是否进入这些圈子、场合和关系,个人有着充分选择机会,这些选择所构成的组合,可让每个人拥有独特的文化人格。

当然,这是理想情况,并非每个现代社会都有如此开放和宽容,但幸运的是,至少在某些社会,事实已表明,人们可以创造这样的宽容条件,同时社会也足够安详。

代沟的存在则表明,即便个体选择可以人人不同的文化个性,但结果远非随机,协调的结果会结晶为时代潮流与风尚,而当文化进化足够快时,这些风尚在两代人之间便可产生巨大隔膜。

Q:探索人性是您长期以来特别钟爱的一个研究,而人性是文化和社会塑造出来的。这些年的探究,对于人性您有怎样的认识和理解?

A:人性是非常丰厚、饱满、层次化的,各种本能、欲望、动机、意图、信念、情感、价值观、道德感、宗教感……往往以相互对抗和抑制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人类感官和认知模式也非常多才多艺,让我们能够利用各种来源的信息,这些特性,使得我们对外部条件的细微变化异常敏感,条件略有变化,行为即可大不相同。

有关人性,最常见的错误认识是将其单调化,诸如性善/性恶之辩,我们天性善良,还是生来暴虐?贪婪、慈爱、好斗、好奇、好色、理性、合作、道德、宗教……,哪个算是我们的本性?此类单调化的追问毫无意义,只能将人引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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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中国出版传媒商报》书面采访的问答记录。 Q:为何将目光紧紧锁定在文化与社会的话题上? A:我是个深度宅男,情商很低,社交很弱,不过,我的情商还没低到重度自闭症患者那种程度;这样的特性组合,让我很适合成为一位社会与文化的热心旁观者;许多在正常人眼里平凡无奇、理所当然、因而通常被忽视的事情,在我看来就会很有趣,所以也就会多琢磨一下。 要我说,人类社会确实很有趣。 Q:沐猿而冠指的是什么?被作为标题的寓意是什么? A:这个书名的3/4来自成语“沐猴而冠”,1/4来自德斯蒙德·莫里斯的“裸猿”一词。 古人早已认识到,人与动物之区别,不止于生物学方面,更在于文化方面,并且他们常以“衣冠”来象征后者,所以才有孔子“被发左衽”一语,以及史家“衣冠南渡”之称,后世更有“知圣王之道,行于衣冠文物之邦”这样更明确的说法。 但同时他们也明白,仅仅移用衣冠这样的表面象征物,并不能让禽兽变成合格的人类,于是有了“衣冠禽兽”和“沐猴而冠”之类的贬义词,就是说,人类之文化特性,不仅表现在器物上,更表现在行为和心理上。 至于“裸猿”一词,其用意则恰好相反,旨在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向人性之生物学方面,跟随一位动物学家的眼光,看看人类与其他动物有何不同。 我把这两个词捏在一起,是想强调:在人性的塑造中,生物和文化两方面的特性和过程是紧紧缠绕在一起、难以分离的,而且,假如我们以生物学的考察作为起点,对我们理解人性和文化都将十分有益。 我特别喜欢“沐猿而冠”里的“沐”字,这是个历时性动词,沐浴是一个延续了一段时间的过程,而非瞬间完成的动作,因而很适合用来表达我对文化和人性的进化观点,即,人之区分于禽兽的那些特性,是在漫长进化史上逐渐获得的,而且并非所有人都一样的。 Q:“文化如何塑造人性”这是您这本书的副标,您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 A:我用这句话试图表达三层含义:1)对个体而言,他所置身并成长于其中的那个文化,在他被组装成一个合格的人的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提供了大量组件,这些组件的特性及其组合,构成了其“个性”(它是人性的实例)的重要部分。 2)作为一个物种的人类,在漫长进化史中,既通过自身的行动创造着文化,也在不断被文化改造着,这一改造不仅体现在行为和心理方面,也体现在生理方面,比如我们创造的烹饪文化,缩短了我们的消化道,缩小了我们的牙齿、下颌和咀嚼肌。 3)由于不同族群创造了不同文化,因而其人性也会被塑造的有所不同,比如一些长期生活于畜牧文化中的族群,获得了乳糖耐受这一新的生理特性。 Q:《沐猿而冠》是您过去几年的专栏集结而成。您说这些文字您是写给自己的,以解您的困惑。如今,回过头再看这些文字,当时的解答还令您满意吗?解答是否依然适用于今天。 A:从大框架来说,目前多半还可以接受,毕竟这些文章是最近才挑选过的,不过在一些具体问题上,比如有关民族性的问题,我的看法已有所改变(更准确说,还在摇摆中),有关语言的看法,也始终没有稳定下来。 需要强调的是,过去几年我看待社会与文化的观念体系没有发生太大震荡,并不意味着我对它已经“满意”了,实际上,在许多重大问题上,我还很不满意,除了语言和民族问题,在诸如宗教、战争、国家起源、组织与权力等等问题上,远未形成清晰透彻的看法,而这些方面对于理解社会却是至关重要的。 Q:今天,有很多人被文化束缚,也有一些人是文化叛逆者,您是如何看待这两者的关系。 A:嗯,束缚和叛逆确是文化的重要主题。依我看,多数叛逆某一文化的人,其实往往正被另一种文化所束缚,今天我们回头看六七十年代的西方叛逆青年,他们的行为方式是多么相似和步调一致,多么模式化,对各种外部刺激作出的反应,又是多么刻板且缺乏自省,类似的情况,在各种叛逆浪潮中都可以观察到。 注意,我这么说,并不是要摆出一副“都一个样”的玩世不恭姿态;诚然,每个人注定要被一种文化(或若干种文化的特定组合)所塑造,因而多少也难免被其所“束缚”,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人(或同一个人的不同时候)被束缚的程度是一样的,远非如此。 在我看来,多大程度上被束缚,取决于个人反思和自省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并非凭空而来,它恰恰来自于环境和历史经由进化过程而赋予我们的本能和文化特性,这些特性,是我们的反思、自省等理性活动得以进行的硬件和软件基础。 之所以有时我们会觉得被它们束缚了,是因为我们时而部分窥见却又不够了解自身的工作机制,就像一只猫,不明白自己所追逐的那条尾巴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因而无法将自己不同生理/心理层次上的本能、欲望、意图、理想、价值观协调起来。 所谓摆脱束缚,是且只能是通过反思和自省而达成协调,反思的结果可以是但不必是叛逆,而完全可能是理性审视之后对当前状态的再肯定,甚至可以是在认清和理解以往束缚着自己的那套传统之后,自觉而甘心情愿的去保守它。 Q:文化宽容和文化代沟,对构建人们专属的文化体系,拥有独特的文化人格有着怎样意义。 A:文化宽容是种现代事物,传统社会要求个人必须完全接受所在共同体的整套文化规范及其蕴含的价值观,这套规范深入生活每个毛孔。 在现代流动性大社会,这样的要求已不切实际,也不再必需,它只须要求个人接受维持和平共存所需要的最小规范,而在多数具体事情上,只要求在特定圈子、特定场合、特定关系中,遵循特定规范,而是否进入这些圈子、场合和关系,个人有着充分选择机会,这些选择所构成的组合,可让每个人拥有独特的文化人格。 当然,这是理想情况,并非每个现代社会都有如此开放和宽容,但幸运的是,至少在某些社会,事实已表明,人们可以创造这样的宽容条件,同时社会也足够安详。 代沟的存在则表明,即便个体选择可以人人不同的文化个性,但结果远非随机,协调的结果会结晶为时代潮流与风尚,而当文化进化足够快时,这些风尚在两代人之间便可产生巨大隔膜。 Q:探索人性是您长期以来特别钟爱的一个研究,而人性是文化和社会塑造出来的。这些年的探究,对于人性您有怎样的认识和理解? A:人性是非常丰厚、饱满、层次化的,各种本能、欲望、动机、意图、信念、情感、价值观、道德感、宗教感……往往以相互对抗和抑制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人类感官和认知模式也非常多才多艺,让我们能够利用各种来源的信息,这些特性,使得我们对外部条件的细微变化异常敏感,条件略有变化,行为即可大不相同。 有关人性,最常见的错误认识是将其单调化,诸如性善/性恶之辩,我们天性善良,还是生来暴虐?贪婪、慈爱、好斗、好奇、好色、理性、合作、道德、宗教……,哪个算是我们的本性?此类单调化的追问毫无意义,只能将人引入歧途。


已有8条评论

  1. bear @ 2015-08-11, 16:44

    在看后记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当初看《意识的解释》时对多重草稿模型的一个困惑,想请教一下辉总的看法。

    我们的行为其实有两种模式(当然这种两分法是不精确的,中间还有介于两者之间的一串模式):
    1.下意识的反应
    2.经过反复斟酌的决定,有时候还会借助外力推演,比如纸笔和棋盘。

    按照我的理解,多重草稿模型其实就是一种抢占式的调度模式。根据后记的描述,我觉得辉总也是这么认为的。这种调度方式可以很好地解释第一种模式,但对于第二种似乎有点不适合。

    在多重草稿模型的前提下,我只能想到两种方式理解第二种模式:
    1)把“斟酌模块”作为一个整体,当它抢占到资源的时候就会触发斟酌的行为。但是,这个“斟酌模块”显然是意识的重要–甚至是主要部分,没道理把它扔到一个黑盒里不解释。
    2)把“斟酌”时的每一个步骤作为一个独立部分,每一步推演就是触发了一次抢占调度,而整个“斟酌”过程就是一连串调度的有序集合。我最初是认可这种想法的,但后来越想越觉得这个解释有问题,感觉它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在这种解释下,人的一次思维演算和一只螃蟹对外界做的一连串反应没有任何本质区别–都是一连串抢占调度的结果。但就意识这个问题而言,更需要解释的是:这一连串的抢占调度怎么会形成思维的?螃蟹的反应到人类的思维之间缺少的部分究竟是什么?我在丹内特的理论中找到的答案是:1)硬件升级(大脑和记忆);2)操作系统升级(语言)。问题是这些升级就能够填满这空缺吗?貌似很难说,毕竟少了应用软件的部分。

    [回复]

    辉格 回复:

    1)多重草稿模型的重点就是不存在一个专门的“斟酌模块”;

    2)抢占式调度确是关键,但更重要的是:抢占控制权的各模块不是相互独立的、无关的,而是以相互抑制和调控的方式开展争夺,其中某些模块会对系统的其余部分进行表征和模拟,否则当然就跟低级动物没啥区别了;这就好比,系统中运行着很多软件,其中一些构建了一部虚拟机,对模拟另一些模块的行为,预测其行动,并在必要时加以干预,于是就有了自我意识;

    3)某些连贯思考过程,之所以显得连贯,或许(这一点我不是很确定)是因为,执行它的那个模块的每一步动作,为它在下一刻仍然占据控制权创造了必要的神经条件(比如输出了某个刺激);

    [回复]

    bear 回复:

    运行大量可以互相干预的软件最终达到人类思维这种程度的协调,这种事出现的概率似乎还不如进化出一个类似于操作系统进程调度程序的可能性高。软件层面的情况全靠猜,丹内特提出多重草稿模型是因为(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它的架构最简单。问题是,用这种架构实现人类思维这种级别的软件难度太高了。当然,进化的实现能力一直比工程师强得多,可为什么不能进化出一个进程调度程序呢?

    很明显,连贯思考时的心理状态不同于日常模式(比如码农几乎都有过不知不觉写了几个小时代码的体验),所以我觉得应该要有软件层面的解释,而不是简单退回到硬件(神经)上找答案。而且在丹内特的模型中,也没有哪些神经是能主导调度的。不知道丹内特自己有没有讨论过类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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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ar 回复:

    补充一下(顺便试试看还能不能发言),由于对“连贯思考”解释的不满意,我(或许很不严谨地)试图加入一个调度模块来替换抢占式算法。它绝不是笛卡尔小人的翻版,相反,它应该是一个相对简单的调度算法,比抢占式复杂,但肯定比丹内特模型中的虚拟机简单得多。这种复杂度的排序至少很符合程序员的直觉。甚至是斯金纳的造物也可以有一个这样的模块,但其算法比人类的简单得多。人类思维的连贯性就是由调度模块保证的。
    这就好比,人类的思维是一期访谈节目,调度模块是主持人,节目内容还是由原来的小人嘉宾们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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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辉格 回复:

    1)“似乎还不如进化出一个类似于操作系统进程调度程序的可能性高”——不一定,要看基础是什么,即,在那之前已经有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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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辉格 回复:

    2)“软件层面的情况全靠猜”——肯定不是,每个假说都可以用实验来评估起可能性,不可评估的就该直接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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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bear_bear @ 2015-08-12, 19:26

    测试下能不能留言

    [回复]

  3. bear @ 2015-08-12, 19:27

    难道现在又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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